那個黑色塑膠袋中的物品,在沈華菱和藺澤君聯手的塗塗寫寫之後,又被裝回了那個黑色的塑膠袋之中,最後,被深深的埋在了小區後方,一棵歪脖子楊樹腳下。
那是藺澤君同學和沈華菱同學,挖過的最深的坑,就怕這個東西,在之後的日子裡,被誰家的熊孩子過家家時,誤挖出來。
在之後,沈華菱同學在升初中之前,便搬了家,連帶著本該去的初中,都由此,換成了其他的中學。
好鄰居同學,侵佔了她整個童年的沈華菱,似乎從那之後,便徹底離開了她的世界。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並沒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反而在他坐著搬家公司的車離開那天,哭腫了一雙眼睛。
...
青春叛逆期的藺澤君,和某種渾身帶刺兒的哺乳類動物不同。
雖然性格極其鋒利,但並不是見人就扎,這也算當時她少有的優點,不過脾氣確實是不敢恭維,嘴巴也絕對不饒人。
嚼著五毛錢一塊的廉價泡泡糖,校服外套緊緊繫在腰上,長褲褲腿挽到腳踝向上,十公分左右的位置。
長髮用五顏六色的皮筋兒高高束起,單肩挎著書包,再加上手腕處,掛著叮叮噹噹一連串兒的各種鏈子,和一臉的不耐煩。
這個渾身貼著‘不良少女’標籤的人,不論是放在七年後,和那個二十一歲冷靜穩重的藺澤君並排站著;還是放在三年前,和那個十一歲乖巧可愛的藺澤君並排站著,都是哪怕最最親近的人,也無法分辯出來的存在。
但她確確實實是藺澤君,十四歲的藺澤君。
...
習慣性放學後,到這個不計年齡的黑網咖,開一小時三塊錢的桌上型電腦打遊戲。
厭於室內難以流通,所以在她聞來更加噁心的氣味,她總會挑在那一個通風性較好的位置。
而隔壁機子坐著的,常是一個染著淡金色發的少年。
那時候,她只覺得這個黃毛不同於其他黃毛,頭髮好像會和陽光產生微妙的化學反應。
別的黃毛在陽光下,像是熱得直吐舌頭的土狗,但他不一樣,這個黃毛會發光。
不僅僅是頭髮,連面板都白得發光,是那種她媽媽幾千塊錢化妝品去保養,都無法做得到的白淨透亮。
她觀察過他,穿著明亮色系寬鬆針織衫,常彎著雙眼睛,連面無表情時,唇角都是上揚的,那是個只消看一眼,便會讓人覺得渾身暖洋洋的溫和少年。
黃毛顯然,對一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不良少女沒什麼興趣。
他那雙盛滿燦爛星辰的眼眸裡,從沒倒映過她的剪影,儘管她每次拉開他旁邊的椅子時,都可以清晰的聽見他掀起上唇,滑動喉結,從嗓子眼兒擠出的嗤笑——“噗哧”。
很多時候,這種並沒有指名道姓,卻使得整個空間都瀰漫著嘲諷的語氣助詞,都會令人無比不適。
以至於之後的大多數時間,藺澤君都在想,如果那天她像往日一樣,把那份已經快燒到腦門兒的憋屈感,重新壓回心底,那麼一切,會不會是另外一番景象。
“我看你也打《ur一把?”藺澤君舌尖抵了下上牙膛,冒著火光的瞳孔用力瞪視著他。
少女的心裡,大概還有些揣揣不安。
向一個陌生人毫不禮貌,甚至可以說毫無緣由的發起挑釁般的挑戰,對於她而言,可以說是生平頭一回。
不,去他碼的毫無緣由,這個自負、自大、瞧不起人的黃毛混蛋。
“可我猜你在心裡罵我。”少年抬起手臂,修長的手指,攏了下耳邊滑落的碎髮,同樣第一次用正眼直視著她。
藺澤君抿緊嘴唇,她的樣子,倒映在那雙睜大後,過分清澈的眼睛裡,醜爆了。
“好啊。”只一瞬他又恢復了往常彎著眼眸的樣子,右手肘搭上電腦桌,他旋身,由於消瘦,所以格外突出的鎖骨,在寬大針織衫內若隱若現。<e,大寫r小寫e。”藺澤君低下頭,咬了咬下唇,莫名就是覺得自己有一絲可笑和狼狽,哪怕此時少年並沒有發出類似“噗哧”的輕笑聲。
嘖,校服這種穿法真是難看,五顏六色的頭繩也是鄉村氣息十足,還有手腕處叮叮噹噹作響的一沓子手鐲。
看起來就不像個好人。
藺澤君不自在的俯下身,將挽起的褲腿放下,直起身後又跺了幾下腳,實在是無法做到,把自己七彩虹一般的頭繩,直接扯下來,然後披頭散髮的比賽。
還正在猶豫著,旁邊少年已經不耐煩的將滑鼠鍵,摁得咔咔響。
裝作若無其事地接受了一個陌生id的soo邀請,藺澤君覆蓋在滑鼠上的手掌,卻早已被汗意濡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