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楠一半關心她們的命運,一半還在關心這個故事裡到底有沒有一點點愛情?
向阿婆又笑又搖頭:“你說呢?”
向楠說不出,她覺得這像是一杯以她的年紀還品不出滋味的茶,說沒有愛情太重,說只是愛情又太薄。
“那……後來呢?”
“後來就解放了。”全國解放之後,像她和書蘭這樣識字的女孩就有了出路,特別是她這樣的出身。
“有文化的人太少了。”向阿婆說,“我能讀能寫能算,又是苦出身,就被組織安排了工作,管工人的生活,管生產建設。”
每個月有工資有獎金,廠裡還有宿舍有食堂,到現在過年過節,廠子和鎮委會也會提禮盒來拜年拜節。
“書蘭姐的洋文學得好,她還想繼續讀書,考上了上海的大學。”
傳奇歷險歸於平淡生活,向楠有一些失望。
向阿婆看她的神色又打了她一下,這一下重一點:“這還不好?”外孫女覺得平淡普通的生活,是她連想都不敢想的。
開始的好些年,書蘭一直寫信回來,兩人互相在信中告訴對方自己的工作生活,過年也會回碼頭鎮相聚。
再後來就是她寫的多,書蘭的信裡不再提工作,漸漸連生活都少提,從每週一封信,變成每年一兩封信。
向阿婆提心吊膽,她怕書蘭被出身連累,信裡也不敢運動的事,只是儘量分享她生活中的好事。
後來的某一年春天,她收到最後一封信和那包金子。
“小榮,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等白流蘇開花的時候,我就回來。”
向榮一直在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白流蘇年年都開花,但書蘭一直沒回來。
“她人呢?”向楠沒想到結局是這樣,書蘭阿婆在哪裡工作總得有個交待吧?
杯底還有兩口八仙茶,向阿婆嚥下一口:“幾年前我才知道她去哪兒了,是你王阿婆告訴我的。”
“王阿婆?”賣炸臭豆腐的王阿婆?
向楠開始生氣,書蘭阿婆都已經有外婆這個嫡長閨了,怎麼是王阿婆先知道她的音信啊!
“你王阿婆把這個當我八十大壽的賀禮告訴我的。”
書蘭姐當年被選入保密專案了。
“那王阿婆是怎麼知道的?她不是賣臭豆腐的嗎?”向楠震驚,那招牌上可寫著她家的炸臭豆腐已經賣了六十年了!
“她是賣臭豆腐的,也是搞情報工作的。”向阿婆衝小外孫女眨眨眼睛。
向楠微張開嘴,怪不得她每次回來,王阿婆掃一眼就知道她買了什麼!
祖孫二人坐在老房子裡的竹椅上,冬天的太陽透過玻璃曬進來,曬得她們膝蓋腳踝都暖洋洋的。
好半天向楠才又開口:“外婆,白流蘇樹什麼時候開花啊?”她還沒見過白流蘇開花呢。
“四月。”向阿婆答。
向楠拉住外婆的手:“今年四月我陪你去看白流蘇樹開花!”
“好。”向阿婆笑著點頭,把信和金項圈收起來,指尖摩挲有些許褪色的鋼筆墨水,腦海中的謝書蘭還是七十年前的模樣。
她對腦海中的謝書蘭說:你看,我在好好生活。
向志英收拾完東西進房間,看見女兒在傻樂,拍拍她的腦袋:“走吧,你不是想帶我逛逛鎮子嗎?咱們一起去逛逛,看看午飯想吃什麼?”
向楠跳起來勾住媽媽的胳膊:“我想吃油脂餅!還有炸臭豆腐!”
……
玉京堂依舊門可羅雀,白漁小手托腮,撐在櫃檯上打瞌睡。
算盤珠子突然“啪啪”兩聲脆響,白漁圓目半睜,招財樹樹頂的小圓果越長越大,越長越圓,脫出光泡長成一枚完整果實。
白漁大眼倏地瞪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