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們想要做什麼?”
走調的尖聲,發抖的手指,此刻的於知府,哪裡還有半分前日‘訓誡’齊謹之時的言辭犀利、大義凜然?!
猶記得那日的於知府彷彿人世間最公正的判官,不偏不倚的幫著安南王府張目。
可今日,面對一群手持疑似採礦工具、實則行兇武器的‘礦工’,於知府頓時化身紙老虎,自以為聲色俱厲的斥責,落在眾人眼中卻是色厲內荏的聲張虛勢。
“嘁,還能做什麼?他們擺明了就是想要造反哪!”
阿卓站在人群中,聽到於知府這個近乎白痴的問題,不屑的翻了個白眼,涼涼的說道:“接下來,他們定是要說朝廷無道,皇帝昏庸,朝中奸佞當道,他們安南王要高舉義旗、號令大家跟他一起去‘清君側’了。”
前文說了,阿卓讀書不多,但卻聽了許多書,對於歷史上某些叛逆的慣用伎倆,她是門兒清。
齊謹之原本沉著一張臉,右手搭在腰間,無比戒備的看著四周。
聽到阿卓的這通話,險些噴笑出聲。
好吧,這丫頭的嘴巴雖然毒了些,但卻句句切中了要害。而她的這番話也徹底詮釋了她的性情——大智若愚、大巧若拙!
於知府全身的精神都緊繃著,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面前的大管家,哪裡還顧得上旁人的冷言冷語。
他艱難的吞嚥了口唾沫,猶待一絲幻想的說了句:“可是新礦有什麼困難?管家大可直言相告,本府定會在能力範圍內鼎力相幫。”
他一直沒有說出‘造反’兩個字,不是不信王府有異心,而是想掩飾太平。他的想法很簡單,王府想幹什麼他管不著,但千萬別連累他這個無辜人士呀。
笑得宛若彌勒佛的王府大管家立在一群衣衫襤褸的礦工前頭,雙手抄著,明明笑得那般陽光燦爛,說出的話語卻讓在場所有的官員們忍不住渾身發顫——
“諸位大人請稍靜一靜,且聽小的說兩句話。”
眾人何曾喧鬧?
現場唯一發出聲音的便是壯著膽子的於知府。
但大管家的話音方落。偌大的礦場安靜得掉一根針都能聽得到。
“……當今天下。朝廷無道,奸佞橫行,矇蔽聖聽。禍亂超綱……”
大管家清亮的嗓音在空曠的礦場上空迴盪,他的聲音並不難聽,相反的,甚至還頗有磁性。
然而在場所有官員聽了。卻只覺得彷彿有什麼利器狠狠的刺著耳膜,讓他們的心跳也紊亂起來。
天、天啊。安南王府真的想要造反!
朝廷和皇帝不好、朝中滿奸臣,接下來,他們是不是就要‘清君側’了?
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安南王府欲‘清君側’,勢必要裹挾他們‘同行’哪。
這可如何是好?
答應?那就是從逆,論罪與謀逆同。
不答應?那就更乾脆了。直接人頭落地、血濺當場!
在場的諸位官員,尤其是那幾位布政使、按察使。無一不是混跡朝堂的老油子,論玩兒陰謀、論政治素養,能甩阿卓不知多少街出去。
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眼前的狀況。
答應跟王府一起‘清君側’,那麼等待他們的,不只是自己人頭落地,全家、全族、乃至九族都要受牽連。
不是他們瞧不起安南王府、覺得他們一定會失敗,實在是縱觀歷史,藩王謀逆的案例不在少數,可成功者屈指可數。
基本上,所有‘清君側’的‘忠臣’們,絕大多數都被君王給‘清’掉了,偶爾有成功者也會在史書上留下千古汙名,哪怕他的成就極大、功績堪稱大帝,也因著這一繞不過去的汙點,世代被人非議。
而安南王,一個傻子,就算是老天給他開了金大腿,也很難獲得成功。
不答應,倒是能混個忠烈的名聲,可、可他們一家老小就要立時死光光,別忘了,他們家的女眷此刻還在王府做客呢。
眾人一個個握緊了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大腦已經飛快的運轉起來,企圖想出一個兩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