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上任的齊知縣一通簡單粗暴、直接乾脆的安排,將縣衙的事物徹底分派了一番。
馬仲泰噙著招牌式的笑容,似往常一樣緩步踱出了縣衙,唯有動作略顯僵硬。
衙門裡的衙役們對他頗為熟悉,見他這般模樣,心中已經有了判斷:嘖,新知縣與馬縣丞的第一回交手,馬縣丞落敗!
而那位新知縣,著實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哪。
不管齊謹之能不能坐穩知縣的寶座,不管接下來馬家會有怎樣的報復,此刻衙役們卻只有一個想頭,得,還是乖乖聽齊大人的話,老實的辦差去吧。
他們不是季六指等馬家心腹,更不是馬仲泰,真若是招惹了新知縣不快,他們的差事也就保不住了。
在大齊,衙役這樣的不入流隸卒屬於賤籍,是社會的最底層,子孫不能考科舉,女眷不得佩飾金玉、穿綢緞,每個月的薪俸還少得可憐。
但誰也不想輕易丟了這份差事,因為做衙役,合法的薪俸少,各種灰色收入卻很多。尤其是似捕快、庫丁、獄卒、劊子手這樣的差事,更是油水多多。
烏撒偏僻、貧瘠,尋常百姓生活不易,能有衙役這樣一份官差,不啻於捧上了鐵飯碗哪。
所以,點卯結束後,眾衙役們便紛紛忙碌起來。
周文淵按照齊謹之的安排,親自撰寫了一套縣衙的規章制度,還給三班衙役排出了班次,直接貼到了押籤房外頭的影壁牆上。
衙門大多數的衙役都不識字,周文淵也有安排,命兩個書吏站在影壁牆前。逐字逐句的念給眾人,並且詳細的解釋了一番,力求每個人都能明白。
孟復則從齊謹之那兒接管了馬仲泰交上來的賬冊等物,帶著兩個從謝氏商隊借來的賬房,關上房門,拿著算盤,噼裡啪啦的核對起了賬務。
劉虎從護衛中挑選了十個相貌不出眾。功夫相對不高、頭腦卻靈活的人。命他們直接換上皂衣,搖身一變成為縣衙的捕快。
三班衙役中,還有十八個人準時來縣衙應卯。算是透過了齊縣令的‘考核’,順利留了下來。
劉虎找了個識文斷字的人,取了筆墨等物,逐一對那十八個人的情況進行登記。
登記的內容也簡單。比如姓名、年齡、籍貫、現在居所、家中有何親屬,另外還要登記有何特長。在衙門當了幾年差,都辦過什麼案子,得過什麼嘉獎,受過何等處罰等等。
“小的段貓。嘿嘿,就是昨兒在縣衙門口執勤的那個。”段貓憨憨一笑,笨拙的揉了揉鼻子。一副忠厚的模樣。
劉虎卻沒有半點小瞧他的意思,昨天齊大勇一腳踹翻了段貓。兩邊險些打起來。
雖然不是劉虎動的手,可他和齊大勇都是齊謹之身邊的心腹,劉虎就不信段貓真的會毫無芥蒂。
而段貓若真是個沒心機的直腸子,這會兒更不會笑得跟個沒事兒人一般的主動提及昨日的‘衝突’。
這人、呵呵,有點意思。
劉虎眯了眯眼睛,“貓?看來你是晚上出生的咯?”
段貓一怔。
倒不是劉虎猜錯了,相反,他猜的很對。
可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一般情況下,尋常不懂苗語的漢人聽了他的名字,大多都會說,“賤名好養活。”
而事實上,段貓這個‘貓’字卻沒有這方面的原因。貓是音譯,在苗語裡,是晚上的意思。
苗家的孩子以貓為名,表明這個孩子是在晚上出生的。
“劉頭兒真厲害,竟連這個都知道。”段貓掩住眼底的異色,傻呵呵的點了下頭,“小的是晚上生的,家裡阿公便說叫‘貓’吧……”
劉虎衝著負責登記的人揚了揚下巴,示意讓他繼續詢問。
段貓不敢小覷這個貌似粗枝大葉的莽漢,小心翼翼的回答著。
三班衙役的人手並不多,需要登記的也只有那十八個人,不到半個時辰就弄好了。
劉虎拿著裝訂好的冊子,細細的翻看了一番,而後按照各人的具體情況安排了職位。
那十個齊家護衛自然是快班捕手,另外十八人,則有去衙門口站崗的,有去街上巡邏的,還有去城門附近巡視的,基本上都有了妥善的安排。
到了中午,縣城的百姓悄悄探出頭來,卻發現他們熟悉的縣城,尤其是縣衙,好似換了個模樣,街上有了走來走去的皂隸,破房爛瓦的衙門裡人進人出的很是熱鬧。
就連城門附近的佈告欄上也張貼了嶄新的公告,旁邊有識字的差役負責誦讀,詳細告知眾百姓:親愛滴鄉親們,遠在京城的皇帝陛下英明神武,知道咱烏撒沒有父母官,百姓們受苦了,特意降下隆恩,給咱們派了位愛民如子的絕世好官齊縣令。大家若是有什麼冤屈,或是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去縣衙求齊大人做主,云云!
佈告欄前,圍聚的百姓越來越多,漸漸的,原本寂寥、空曠的街道上也有了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