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眨眼間,堂兄弟兩個已經暗暗較量了一番。
齊謹之順利將人扶起來,一手壓著齊勤之的肩膀,一手接過一件裘皮披風,直接罩在了齊勤之身上,嘴裡還說著:“堂兄,天冷,千萬彆著涼!”
齊謹之此舉,表面上是在關心齊勤之,而落在齊令源父子眼中,卻是赤果果的炫耀——你。齊勤之,不如我齊謹之!
齊勤之心裡暗恨,臉上卻還要露出感激的笑容,“多謝堂弟關心。只是我犯下如此大錯,實在沒臉——”
“勤哥兒,看來,你是真的知道錯了。”
齊令先打斷齊勤之的話。淡淡的說道:“這就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們齊家男兒理當如此!不管怎麼說。那件事總算過去了,你們回來了,我和謹哥兒也平安歸來,一家人總算都有團聚在一起了。人沒事就好!”
齊令源聽到‘一家人’三個字後,緊繃的神經總算鬆了下來。衝著兒子使了個眼色。
齊勤之會意,就坡下驢,又誠懇的表示了一下悔意,然後似是才發現伯父和堂弟趕到家、需要休息。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辭離去。
“娘,不是說咱們家必須分家嗎,爹為何還要那麼說?”
齊敏之靜靜聽著外頭的對話。見父親話語裡並沒有半分分家的意思,不禁有些納悶。事情怎麼跟母親和大嫂猜測的不一樣?
清河縣主眼中閃著笑意。她沒有說話,而是看向顧伽羅。
顧伽羅也勾了勾唇,熱心的幫小姑子解惑:“敏妹妹,再有二十來天就要過年了。還有,年後春天勉四爺要成親了。”
俗話說,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齊家西府已經幫了東府那麼多,何不將事情做得更漂亮些。如此,就算日後西府提出分家,外頭的人知道了,也不會挑出西府的不是,反而會贊西府一聲仁義!
‘啊’了一聲,齊敏之這才想起這些,眼中忍不住浮現出一抹驚歎:大人的世界真的好複雜哦,想事情都這麼麻煩。
清河縣主卻是愈發滿意了,心裡暗道,待會定要尋個時間,好好跟長子說一說。顧氏越來越像個合格的長媳,希望兒子能忘記以前的種種,好好跟顧氏過日子!
打發走了齊令源父子,齊令先父子回到正間,清河縣主也帶著女兒、兒媳婦從裡間出來。
一家人繼續圍坐在一起說話。
“……這些日子,辛苦縣主了!”
面對自家人,齊令先臉上的平靜表情終於破裂,帶著些許疲憊和悵然,但還是感激的跟妻子道謝。
清河縣主拿帕子按了按眼角,道:“妾身在家裡好吃好喝的,哪裡談得上辛苦?倒是老爺和謹哥兒,又是打仗、又是寒冬臘月的趕路,才是真的受苦呢。”
最要緊的是,齊令先父子如此辛苦,卻沒有什麼回報。原以為他們父子順利蕩平餘寇,又趕上年底,聖人一個開心,或許還能網開一面,好歹給齊令先一個賞賜。
不曾想,聖人只是口頭表揚了一番,實質的表示卻是一點兒都沒有。
從黔國公到一介庶民,齊令先心中的落差之大可想而知,他無聲的嘆了口氣,但還是強打精神的說道:“還是那句話,人沒事就好。至少咱們一家都還好好的。”
清河縣主也覺得氣氛有些沉悶,強打笑容,“是呀,說起來,這些日子多虧了香兒幫我——”
清河縣主將目光投向兒子,略帶警告和提醒的說道:“謹哥兒,能有香兒這樣一個好娘子,可是你的福氣,以後你可要好好待她。知道嗎?”
自從齊謹之進門,他一直沒有看顧伽羅。
這會兒聽到母親的話,他心裡百味雜陳,滿眼複雜的打量著顧伽羅。
顧伽羅端莊的坐在羅漢床下首的兩溜玫瑰椅上,恬靜淡雅,公婆說話的時候,她沒有胡亂插嘴,而是一副安靜傾聽的溫和模樣。
齊令先瞧了,也暗暗點頭,心道,這個兒媳婦,確實變得沉穩了。
直到清河縣主提到她,顧伽羅才故作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露出的兩個小耳朵忽然變得緋紅。
齊謹之見狀,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眼前這個女子很是陌生,既不像新婚時看到的那個盛裝貴女,也不像夢中看到的愚蠢蕩婦。
不過,現在的許多事都跟夢境不同了,最讓齊謹之覺得驚訝的是,姚希若那個賤人居然嫁給了齊勉之這個姦夫?
這讓齊謹之大大送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覺得不安。
雖然他做的那些夢讓他憤恨、讓他絕望,可對他而言,卻是一種示警。他因著那些夢。提前做了許多安排。雖然齊家的禍事依然發生了,可因著他的安排,現如今的齊家比夢境中的齊家要好許多。
而且,他還留了後手,只要給他時間和機會,他能很快讓齊家重新興盛起來。
如今夢中預警的事兒發生了改變,他又有種對未來失控的恐慌。
眼下又面對一個全然陌生的妻子。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