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了口氣,顧伽羅直接將一本厚厚的賬冊遞給馮媽媽,“媽媽,你看看吧。”
馮媽媽見顧伽羅的臉色不好,便知道這賬冊有貓膩,其實這也正常,顧伽羅被關進了鐵檻庵,那是個什麼地方,京中但凡有點兒見識的人都知道。更不用說外頭鋪子裡那些奸猾如油的掌櫃的了。
雖然這些掌櫃絕大多數都是馮氏留下來的老班底,但財帛動人心,再忠誠的奴僕,也抵不過真金白銀的侵蝕啊。
馮媽媽接過賬冊,細細的讀了起來,只讀了幾頁,她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啪地一聲,她用力拍了下桌子,罵道:“該死,好個郝大忠,真是該死。想當年夫人對他們一家恩重如山,隨後更是委他以重任,他不說好好報答夫人和小姐,竟、竟然做出如此豬狗不如的事情來。”
郝大忠是顧伽羅手底下的掌櫃之一,掌管著顧伽羅在東大街的幾處產業,而這本賬冊,便是郝大忠掌管的一間最掙錢的西洋雜貨鋪子的最近兩個月的收支記錄。
不能怪顧伽羅和馮媽媽生氣,實在是郝大忠的吃相太難看了。這間西洋雜貨鋪子,過去幾年間一直都是非常賺錢的,每年都有三四千兩銀子的紅利。可最近兩個月,竟然一虧再虧,彷彿一夜之間,京城的權貴們都厭棄了新巧稀奇的西洋貨一般,偌大一間鋪子,一個月下來所得的銀錢,竟是連支付掌櫃和夥計的薪俸都不夠。
這還不是最可恨的,可恨的是,郝大忠彷彿認定了顧伽羅會老死鐵檻庵,連假賬都不願意做了。好幾個重大的虧空就那麼大喇喇的擺在賬面上,別說似顧伽羅這般會看賬冊的人,就是馮媽媽這樣略識幾個字的人都瞧出了不對勁,足見其膽大妄為!
“郝大忠?”顧伽羅冷哼一聲,啐了一口,罵道:“真是糟蹋了好名字,我看合該叫他‘孬大奸’才是!”他哪裡‘好’了?所作所為又如何稱得上一個‘忠’字?
“噗嗤~”馮媽媽原本還一肚子的火氣。忽看到顧伽羅噘著嘴兒、鼓著腮幫子的模樣。一時沒撐住,笑了出來,她伸手揉了揉顧伽羅的頭。道:“我的大姑娘哎,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淨說些賭氣的話兒。”
嘴裡這麼說,馮媽媽的眼中卻滿是慈愛。因為她已經從宋夫人那兒聽說了,過去四年間。自家的大姑娘被個不知從哪裡來的孤魂野鬼給壓制住了,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任由那個鬼東西胡作非為。
上個月大姑娘在鐵檻庵,偶然沐浴了鎏金觀音菩薩的佛光。全賴佛祖庇護,總算趕走了那個鬼東西,拿回了自己的身體。但過去的四年對於大姑娘來說,卻是空白一片。
在宋夫人和馮媽媽看來。現在的顧伽羅已經十六歲了,但是她的心智卻還停留在十二歲,還是個懂事、乖巧,卻有些孩子氣的半大孩子。
此時見了顧伽羅這般說話,馮媽媽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眼角的餘光瞥到馮媽媽唇邊的笑意,顧伽羅也微微鬆了口氣,她不是故意隱瞞母親和奶孃,而是她的那段經歷太離奇了,如果照實說出來,她擔心兩位長輩不相信,沒準兒還會生出別的想頭。畢竟對於宋氏和馮媽媽這樣的純粹古代婦人來說,與其說什麼‘穿越’、‘反穿’,還不如直接推到神佛鬼怪上頭。
如此,兩位反倒會更加相信。
事實證明,顧伽羅的這個做法是正確的,所以她才會偶爾故意表現得孩子氣一些,也讓兩位長輩能放下心來!
有了顧伽羅這一打岔,屋子裡的氣氛輕鬆了不少,馮媽媽的怒意也消退了許多,她儘量用平和的語氣跟顧伽羅說:“姑娘,郝大忠不能再留了,幸好他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姑娘手上,是賣、是放到關外莊子去開荒,全由姑娘做主!”
顧伽羅點點頭,如此欺主的刁奴確實不能留了。
忽然,顧伽羅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不對,媽媽,這事兒不對勁——”
郝大忠雖是個奴僕,可也是個商人,在商場拼殺的人,性子都很圓滑,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敢把事情做得太絕。顧伽羅前腳進了鐵檻庵,郝大忠後腳就敢侵吞主家的財物,他未免也太性急了。
再者,那時顧伽羅雖然摺進去了,可顧家還沒倒臺呢,郝大忠怎麼就敢如此行事?難道他一點兒都不怕顧家的人來個事後清算?
除非……顧伽羅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她趕忙道:“紫薇,把我臥房炕櫃上的紫檀雕花匣子拿來,就是那個帶著鎖釦的匣子。”
紫薇答應一聲,轉身進了臥房,不多會兒便捧著個一尺見方的紫檀匣子出來。
顧伽羅從腰間的荷包裡掏出一串鑰匙,找出一把極小的,開啟匣子上的紫銅掛鎖,掀開匣子蓋兒,露出一沓契紙。當年馮氏留給顧伽羅的人手的身契都在這裡,郝大忠一家也不例外。
然而,顧伽羅將一沓契紙逐一翻檢了一番,居然沒有找到郝家人的身契。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有人將身契給偷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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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媽媽也有些傻眼,話說這種‘奴婢身契憑空消失’的事兒,她還是頭一次碰上。蠕動了下嘴唇,馮媽媽猜測道:“莫非郝大忠早有反心,趁著姑娘出事的那幾日,買通了丫鬟,將他們一家的身契偷了出來?”
這個猜測雖然有些離譜,但卻是最接近事實的。
顧伽羅將身契全都放回匣子裡,扣上蓋子,閉上眼睛,努力在前身殘留的記憶碎片中尋找。很可惜,前身似乎也不知道這段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