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警方的臨時指揮中心,朱韜正帶著一眾刑警忙進忙出,偵查與佛手和薄靳言有關的一切線索。方青卻站在地圖前,濃眉緊蹙,左手夾煙,右手持筆,始終在出神。這張地圖上,已經被他寫寫畫畫了許多條道道。
安巖坐在幾臺電腦前,秀氣的眉毛也是皺著的。他一直在搜尋一道訊號,無奈訊號太微弱,只能確定大致方向,無法精確定位。
方青盯著地圖上的一角看了好一會兒,把筆一丟,轉頭問:“你進展得怎麼樣?”
安巖把電腦螢幕轉過去,一指:“只能確定他們現在在這一帶。靳言的閱讀器電量大概不足了,訊號微弱。周圍網路條件也不好,干擾還多。唉,是我考慮不周,我應該把他從頭到腳都裝滿訊號發射器的。”
方青笑了,說:“也不是沒有收穫。我也斷定佛手的老巢在這一帶,與你的監測結果一致。”
“你怎麼斷定?”
方青從懷中翻出朱韜那份資料的影印本,說:“靳言對朱隊說過,有了這份資料,他再花些時間,就能推斷出佛手的老巢所在。佛手近幾年來每一次的作案線路、逃離線路;出沒蹤跡;結合周邊公路、水路情況和地質環境……我理解靳言的話,這就像解一個複雜的多元的方程式,方程式的答案,就是佛手老巢的座標。這其實是個機率和邏輯問題。我把這些條件,全都標在圖上了。可以看到,既位於佛手這些年活動的中心區域,又具有複雜水路環境的,就是這片區域。”
安巖說:“可是地圖上這一帶的幾個偏遠城鎮,朱隊都派人從水、陸、空三個方向,秘密搜查過了,連一些小村子都去過了。並沒有發現佛手的蹤跡。那裡地廣人稀,除了幾個數得出的城鎮和村落,幾乎就沒有人煙。如果他們躲進山裡,我們根本沒法找。要是一寸一寸地搜,得搜好幾年。”
方青說:“不,這麼一夥匪徒,長期躲在深山老林裡與世隔絕,不太可能。他們也得生活,得外出,得玩女人,得做那些違法勾當。他們至少得住在一個鎮上。”
兩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方青說:“福爾摩斯說過,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因素,剩下的結果即使再不可思議,也是答案。喂,小子,查查那一帶有沒有那種沒有錄入地圖、幾乎與外界隔絕的小鎮?這也更符合佛手挑選老巢的條件。”
安巖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到底還是在電腦前重新開始搜尋了。
方青往椅子裡一靠,慢慢地吐了口氣,神色卻變得凝重。那兩個人比誰都要堅韌正直,死誰都不應該死他們。他一定要把他倆,安全地帶回來。
手機響了,他看一眼,接起,笑著低聲說了幾句話,那聲音溫柔懶散得令安巖耳朵都麻了一下。可方青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毫無顧忌地在工作間隙談戀愛。
過了一會兒,安巖盯著螢幕,自己也笑了。
談戀愛果然跟單身狗不一樣。剛才他居然想起了跟顧彷彷的吻。那短暫的幾天,兩人可是吻了很多次。他的女朋友是個spay冠軍,攻氣居然也是十足。有一次吻了幾分鐘,他都快換不過氣了,她卻將那漂亮的眼睛睜開一條縫,說:“我的氣可是很長的……跟人比憋氣從來沒輸過。”
傻姑娘,親吻又不是比賽,居然還跟他較勁。
安巖眉梢眼角始終帶著笑,雙手在鍵盤上“啪啪啪”,繼續完成自己的搜尋任務。
然而即使他這樣的頂尖駭客,找到方青想要的答案,也花了足足半天的時間。
暮色降臨時分。
“找到了!”安巖伸了個懶腰說,“被你料中了,還真的有這麼個地方。”
方青立刻湊過去,只見螢幕上是一座小城的模糊照片。位於某座山的山脊之上,竟都是些上世紀的老舊建築。牆上還貼著發黃的老畫報,很多地方破敗不堪。
“網上沒有這些資料,一般公安系統裡也沒有。我入侵了一家老檔案館的系統,找到了這些老照片的掃描件。這個地方叫樸羅。”安巖說,“原本是金沙江上游一個縣城所在,上世紀50年代,因為地質學家提出有巨大的山體滑坡危險,所以整個縣城搬遷走了。那裡成為了一片廢城、死城。現在已經過去快70年,據說早就沒人住了。有可能是因為政治上的原因,歷史書上、地理書上也都抹去了樸羅。所以我們這一輩人,甚至上一輩人,幾乎已經沒有人知道樸羅的存在。”
——
“你沒有把知子洲這個地方,報告給朱隊?”簡瑤問。
趙坤靠在沙發上,咬著煙說:“沒。其實這才是我第二次到知子洲,如果不是今年年初進了一批大貨,而且有搬家的打算,宋堃他也不會長期呆在這裡。這裡叫知子洲,當地人都這麼叫,可我在地圖上、網上都查不到這個地名。兩次來這裡,都是在夜裡,水路七彎八繞非常複雜,根本記不住。而且宋堃安排有專門的人輪流開船划槳,他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不會讓一個手下知道太多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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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靳言坐在他對面,沉吟了一會兒,問:“這個小鎮,除了宋堃的手下,還有多少平民百姓?”
“一百五、六十人吧。”趙坤答,“也不知道這個小鎮怎麼變成現在這樣的,不通水、不通電,沒有網路。當地人自給自足,與世隔絕。唯一的水路掌握在佛手手中,佛手控制著這個小鎮,雙方相安無事,好像已經有些年頭了。宋堃找到這麼個地方,也是煞費苦心。你們一開始跟著那個阿鴻,能夠誤打誤撞漂到這裡,也算是幸運。”
簡瑤微笑說:“我們命不該絕?”望向薄靳言,卻發現他眸色沉靜,簡瑤一怔。隱隱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問題,一時卻抓不住。
“警方進攻那天,我們必須保護好平民。”薄靳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