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如細絲,無聲下著。這是一條非常老的石板路,大白天竟一個人也沒有。兩旁都是些灰敗的老房子,咋一看沒有半點生氣。有的牆上還貼著發黃的、殘破的畫報,依稀可以辨認出“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無產階級專政萬歲”……這樣的字樣。
大半房屋荒廢著,看起來很久沒有人住。偶爾有一兩間中,有人影閃過,竟跟鬼影似的。簡瑤攙扶著薄靳言,走在這樣一條街上,差點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她萬萬沒有想到,他們流落到的是這麼一個奇怪的地方。
薄靳言聽她低聲說著一路景觀,神色倒是淡定。他說:“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再說佛手組織還在這裡藏身,說不定我們看到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呢。”
一句話說得簡瑤心裡寒意更盛。
但終於還是看到活人的氣息了。
街角,拐彎處,一間小賣部開著門。有燈亮著,櫥櫃裡放著些廉價糖果、香菸、麵條、衛生紙等。
簡瑤握了一下薄靳言的手,走上前,問:“有人嗎?”
有腳步聲從裡頭傳來,簡瑤飛快打量,這看起來就是間簡陋的小賣部,櫃檯後放著一個碗,剛吃完,還有一個紅色塑膠板凳。半掩的木門上,有人用彩筆寫了歪歪扭扭的數字、英文字母:a、b、c、d、e、f、g、h、i、j……還有一些簡單的漢子,看起來像是孩子在學寫字。
一個女孩走了出來。
看不出到底是十五、六歲,還是十八、九歲,個子不高,俏麗的臉龐也有些稚氣,但是打扮挺成熟——上世界七八十年代流行過的的確良襯衣、黑色健美褲、一雙布鞋。簡直就像小姑娘穿著老太太的衣服。但她這一身穿著,又跟周圍環境很搭,同樣的陳舊過時很多年了。不過她那雙眼睛,卻是黑白分明很有靈氣,盯著他倆,問:“你們是從哪兒來的呀?”
在這短暫瞬間,簡瑤已將她快速打量了一番。她頭髮梳的馬尾辮,雙手都無異樣,膚色是呈太陽長期曬過的健康小麥色,雙腳腳踝上有些許泥漬,還有輕微的劃痕,更像是長期田間勞作留下的。看不出什麼異樣。於是她笑了笑說:“你好,我們倆是搞戶外的,坐的船意外沉了,迷路到了這個鎮上。請問這是哪裡啊?”
女孩眨了眨眼睛,說:“這是知子洲啊。”
她說的倒跟阿鴻的一致。
女孩卻又看向簡瑤身後的薄靳言,說:“他怎麼了?”
簡瑤的目光也落在薄靳言染血的褲管上。剛才的小規模泥石流,雖然兩人反應快逃過一劫,而且她只受了點輕傷,但薄靳言的傷勢卻挺不輕,一隻腳踝腫得老高,雙腿上也全是傷痕。雖然他一路一聲不吭,但臉色著實難看,可見肯定疼得厲害。她也很害怕他的傷口會發炎惡化。於是繼續笑著說道:“他受了點傷。姑娘,你這裡有手機,或者電話嗎?我想打電話給朋友。”
女孩倚在門邊,卻搖了搖頭,說:“我們這裡沒有電話,也沒有你們說的手機,我也沒見過手機。媽媽說,是因為天上沒有訊號。”她往陰沉的天空一指。”
簡瑤萬萬沒想到是這樣一個結果,愣住了。薄靳言從背後將她的手一握,示意她不能心急。這動作卻被女孩看到了,她“哇”了一聲說:“你們倆是情人吧,我覺得你們感情真好。”
這話語著實天真爛漫,簡瑤勉強笑了笑,振作精神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邱似錦,繁花似錦的似錦。”
“那麼似錦,我想再問問你,這裡有沒有醫生,可以替他治傷呢?”
這個問題對於邱似錦來說,似乎好回答多了。她從門內跳出來,說:“我們這裡有一個醫生,就一個。跟你們一樣,也是從外面來的。醫生很好很好的,我帶你們去。”
——
走了大概半條街,一路終於又看到幾個人。都是當地村民打扮,跟邱似錦的打扮一樣不入時。還有一個人,擔著兩桶水從街邊走過。據邱似錦說,小鎮沒有自來水,大家要用水,都要到鎮上幾口井裡去挑。井水乾淨得很,可以直接喝。
村民們看到薄靳言和簡瑤,他們都會停下來驚訝地看。可見這裡平時真的很少有外人來。簡瑤只得硬著頭皮,牽著薄靳言繼續往前走。邱似錦依然蹦蹦跳跳,還一路跟旁人打招呼,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卻又不知,佛手的人,是否真的藏匿在這小鎮裡?
前方有一座小房子,門開著,門口放著幾盆綠植,窗戶上掛著一箇舊舊的紅十字小旗。房子雖然舊,然而並不妨礙這裡窗明几淨、綠意盎然。這幾乎是簡瑤走入小鎮以來,看到的最有生氣的一個家了。
那便是醫生的家。
邱似錦率先跨進去,大喊道:“醫生!溫醫生,有病人啦!”
簡瑤扶著薄靳言,慢慢跨進去。
一個男人站在屋內,接近一米八的個頭,身材偏瘦,穿一身白大褂,竟有幾分一塵不染的風韻。他聞聲轉過頭來,臉上已帶上了溫暖的笑:“似錦,又來捉弄我……”看到薄靳言和簡瑤,他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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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瑤也沒想到,在這個死氣沉沉的詭異小鎮,居然會看到這樣一名醫生:相貌清俊、氣質儒雅,言笑晏晏,眉目有光。
即使站在這個簡陋的房間中,也掩飾不住他一身溫暖又明朗的光芒。
她的心中突然就想起了傅子遇。兩人雖然長相不同,氣質竟然如出一轍。她的喉嚨忽然有些發乾,腦海裡竟冒出個念頭——幸好薄靳言還看不到。這時溫醫生已開口了:“你們二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