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高和年齡看起來與孟翔相仿。身上僅裹著一條白布,裸露在外的肌膚沉積著暗紫色屍斑。
從她身上遍佈的各種觸目驚心的傷痕和縱橫交錯的縫合切口可看出,她生前應是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後碎屍。
平整的切口縫合手法很專業,應是這裡的法醫將其拼湊還原出來的。
女孩的五官損毀嚴重,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最為恐怖的是她的雙眼。
左眼上眼瞼有明顯的縫合痕跡,縫合抻拉後的左眼形成了一個扭曲的三角形,皺巴巴的黑線像一條多足蟲盤踞在眼眶上方。
右眼的上下眼瞼像是被人用利刃給削了去,沒有眼瞼這層屏障的保護,幾條神經線連線著眼珠子脫框而出,懸蕩在眼眶下方。
隨著她的身體移動,右眼球在臉頰上搖來晃去,感覺隨時就要掉落下來,因而我無法捕捉她的視線到底聚焦在何處。
女孩赤著雙腳,右大拇腳趾上掛著一個牌子,由於距離有些遠,看不清上面寫的什麼名字。
這是我見過的所有鬼魂裡最醜陋、最血腥,也是最恐怖的一個。
鬼魂也有愛美之心,它們身上保留著為人時的那份卑微的自尊,死後不願將自己丑惡的一面裎於人前,一如仲安妮、孟飛、鬼老太、範笑語,也包括現在的叢剛。
我不明白這女鬼為什麼要將她死前的樣貌還原出來,為了震懾我?
女孩接下來的舉動表明我的這個猜測是錯誤的。
大概在此之前她不止一次出來遊蕩過,習慣了沒人能看到她。所以,當她發覺到我在看她時,她明顯愣了下,那懸吊在臉頰上的眼球與另外一隻眼一起轉動,我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兩隻眼睛散發出的情緒中混合著意外、吃驚、懷疑、警惕,還有害怕。
是的,她怕我,雖然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很肯定,她對我的怕尤甚於她的樣貌給我帶來的視覺衝擊上的怕。
確定我是在看她後,她倏地閃身躲到門後。
沒一會兒,我看到一隻晃盪的眼珠子在門後一擺一擺地偷窺我,她的這個舉動讓我想起了躲貓貓遊戲。
起初的恐懼心被這女孩的童心所驅散,我開始對這女孩感到好奇。
就我所知,人的魂魄並非是在嚥氣的那一刻才離體,而是在臨死前對死亡的恐懼的渾噩中提前離體。離體後,便被困滯在特定的某個地方,直至生前願望得以實現才會解脫。
這女孩的死亡之地定然不是這裡,刑科所頂多算是存放她屍體的地點,可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更加讓我好奇的是,她似乎並不害怕警徽,因為門旁的牆壁上那兩塊標有“理化檢驗實驗室”和“毒品實驗室”的牌子上各有一個警徽標識。而她此刻就是躲在那牌子底下。
心思急轉間,我猛然想起,如果不是發現我能看見她,這女孩剛才是打算進解剖室的。
她要進解剖室幹嘛?衝法醫來的,還是衝裡面正在解剖的凌冰而來?
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既然這女孩能出現在這兒,那就表明她是這裡的常客,我得留住她,看看能不能從她嘴裡套取些有用的資訊。
思及此,我連招呼都沒顧得跟謝天和孟翔打,直接奔向走廊門口。
與女孩的距離拉近,我震驚地發現,她身上居然帶著濃重的腐屍味,給我一種我面對的是一具死屍的實體而非虛幻的亡魂的錯覺。
“你、你要幹嘛?”大概沒想到我會主動接近她,女孩戒備地後退了步,但我能看得出她沒有離開的打算。
依外形推斷,女孩死亡時的年齡應該在十一二歲左右,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已經唸完小學,認識很多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