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監護室,這個被稱為對抗病魔的戰場內,靜謐得彷彿能聽見輸液瓶液體滴答的聲響。
悲傷能抽走人所有的精氣神。
當看到躺在病床上,渾身插滿管子的於春華的那一瞬間,我和葛海洋都愣在原地,葛海洋顫聲從嗓子眼裡擠出兩個字:春華。
沒有等來回應,他緩慢地屈下高大的身軀,將額頭抵在於春華正在輸液的手邊。從他劇烈顫動的雙肩,能看出他在強忍著不哭出聲來。
由於我跟葛海洋都戴著口罩,他小聲咕念著的話被口罩遮掩,我聽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麼,或許於春華能聽清罷。
從我站立的角度,我清楚地看到葛海洋的淚水一滴滴地滴在眼鏡鏡片上。
於春華的臉上已沒有往日的神采,那張安靜異常的臉透著灰白,與她頭上纏裹的白紗布幾乎同一顏色。
如果不是那些檢驗生命體徵的儀器在發出輕微的滴滴聲響,顯示著她還在艱難地活著的話,從她那直挺挺躺著的狀態上,根本看不出她身上還有任何活人的氣息。
想起出獄那天,於春華目送我的場景,我不禁鼻頭泛酸。這才分別兩個多月,沒想到我跟她會是在這種隨時都會被死神眷顧的地方重逢。
“老葛,”見葛海洋的哭聲不受控制地加大,一身醫生打扮的鄧翔宇走到他身旁,輕拍了下葛海洋的肩膀,“外面的人會聽到。”
止住哭聲,葛海洋像個無助的孩子般,一把扯掉用來喬裝的眼鏡,看向鄧翔宇,抽搭地懇求,“鄧、鄧隊長,求……你,想、想辦法,救、救、救救春華,我……”
鄧翔宇有些為難地看了眼站在我身旁的男醫生。
這是一個真正的醫生,從葛海洋悲傷的狀態,估計他也猜測出葛海洋跟於春華的關係。
他搖了搖頭,有些踟躕地踱步近前,低聲道:“這都已經過去十天了,再不醒來怕是……”
接收到鄧翔宇的眼神暗示,那醫生嘆了口氣,無奈道:“我們會盡力的,放心吧鄧隊長。”
醫生一般都會將最壞的結果告訴患者家屬,讓家屬有心理準備,這醫生剛才明顯是想說,於春華再不醒來,怕是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叢剛神色凝重地看著蹲在病床邊的葛海洋,發覺到我在看他,他抿了抿唇,“這是我第二次見我師哥傷心成這樣,第一次是他父母家裡起火,雙雙去世。”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鄧翔宇解釋說於春華的情況並非完全是因外傷所致,可如果不告訴他,不讓他出面幫忙,我又沒法進入監獄。
“她的氣息越來越弱,得想辦法將她的命魂找回來,命魂不回來,她傷口癒合的速度比常人要慢幾倍都不止。繼續拖下去,縱然命魂歸位,她也會因腦傷不愈而變成一個植物人。”
植物人?又是植物人!上一次於春華在看守所因靈魂出竅而變傻,當時的狀態看著就像是植物人,對這三個字,我內心有著難以言喻的牴觸和恐懼。
“依目前的情況,於春華最長能堅持多久?給我個準確的時間!”
那晚我接到鄧翔宇的電話後,在母親家的日曆上查過農曆日期,心算了下,今天應該是六月初六。
“最多也就一個月。”叢剛語氣非常篤定地告訴我。
聞聽此言,我有些絕望地倒抽了口氣。
鬼老太在監獄時,曾跟我講過,女監裡都是女人,相比其他場所,那裡的陰氣最盛。以叢剛的魂力,他可以藉陰氣盛的日子衝破外面武警的看守進入女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