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村的路上,我們遇到一個瘋瘋癲癲的獨眼男人。
此人相貌年齡看上去在四十開外,略發福的身上僅穿了一條平角內褲,給人的感覺像是剛起床,可現在已經是夕陽斜掛。
他揮舞著雙臂,粗嘎的嗓音發出難聽而又悲愴的哭聲,但那隻獨眼中卻沒有淚水。他赤足向我們來時路走去,對身後追趕他的兩個耄耋老人的呼喊恍若未聞。
錯身而過時,冷胖子輕“咦”了聲,應該是認得此人。
待那三人遠離我們的視聽範圍後,冷胖子悄聲告訴我:“剛才那個男的,是我們村的一霸。”
說著,她衝那人離開的方向啐了口,續道:“他那隻瞎掉的眼就是當年被冷峰給打瞎的。”
“哦?”我回頭看了眼已經遠去的三人,總感覺哪裡不對。
提到冷風,冷胖子又是一陣難過,吸了吸鼻子,“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冷峰也不會離開村子……”
正說著話,遠遠的,又有幾個中年男人衣衫不整地向我們這邊走來。
謝天的那六名保鏢頃刻間警惕起來,動作迅速地將我、謝天和冷胖子圍護在中間。
誰知,那幾個男人跟剛才的獨眼男一樣,繞過我們直接向山上晃去。
之所以說是晃而非走,那是因為他們目光呆滯、步伐笨拙而又踉蹌,像是一群醉酒的人,但他們身上沒有酒的氣味,更像是一群神志失常的人。
我看向叢剛,叢剛僵著臉裝作沒看見我詢問的眼神,自顧飄行在我身側。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質問他。
叢剛冷笑了聲,語帶怨恨地回我,“如果不是他們,峰哥當年也不至於走出村子,更不至於成了被他人操縱的一枚殺人棋子,甚至於……”
沒想到活了兩世的叢剛看問題竟然這樣偏激,不待他說完,我打斷他。
“時隔多年,如果冷風真的恨這些人,以他當初的能力,他完全可以派你,或者派凌冰來殺了他們。這些人能好好地活到現在,就表明冷風並不想濫殺無辜。”
嘆了口氣,我勸他:“他現在人都已經不在了,你以這種方式操縱那些人前去墓地懺悔,有用嗎?冷風能因他們的懺悔活過來嗎?”
見叢剛不言語,我自問自答地道:“不能!反而你的這個做法一旦傳揚出去,會讓冷風揹負罵名。”
“估計那些被封建思想荼毒的村民現在已經開始議論了,認為冷風不該被葬回村裡,他們會將這一切歸咎為‘冷風的鬼魂作祟’。你就不怕那些愚民會聯合起來,去掘挖並毀掉冷風的骨灰?甚或將冷風的妹妹冷曉雲給驅逐出村子?”
“冷曉雲現在可是處於監外執行,一旦離開這個村子,那她將會面臨重返監獄的下場!她是無期呀!能給她辦出保外就醫,冷風當初不知道費了多大的勁!”
聞言,叢剛呆怔了下,身上猛地爆發出一股凌厲而陰冷的氣息,“誰敢動峰哥的骨灰,我定然要了他們全家人的性命!”
得!我的話白說,這傢伙居然斷章取義,只聽了毀骨灰的一段。
“我不管你是什麼時候、採用什麼方法將那些人變傻的,如果你想繼續留在我身邊,就趕緊讓那些人恢復原樣,不然……”不然我就跟你取消人鬼交易!
我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因為我不確定如果真的取消了跟他的交易,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把我也變成一個失去神志的傻子。
既然他選擇以後一直跟隨在我身邊,那他就必須得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我可不想再看到哪個人因為他的喜怒而失去魂識,我必須得讓桀驁難馴的叢剛思維正常起來。
叢剛應該清楚“不然”之後的話是什麼,微一愣,他停下飄行的魂身,佇立在原地垂首沉思。
我沒有隨他一起停下來,也懶得去研究他的情緒,繼續保持原有的步速與謝天和冷胖子向村裡走去。
果如我之前所料,剛入村,我便看到一群扎堆在一起嚼舌根的村婦。不用刻意去偷聽,從她們那神秘而又誇張的肢體動作和表情,也能猜出她們在議論的是什麼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