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老太的厲喝聲剛落,聚集在骨灰寄存區的一大群鬼魂瞬間消失,室內的溫度也隨著他們的離去而緩慢攀升。
當我的視線與跟隨在鬼老太身後的男鬼對上時,我駭然倒退了步,有些不敢確定地問了聲:“叢剛?!”
“你好,寧恕,好久不見了。”叢剛的嘴唇未動,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像一尊石雕,但他陰沉的嗓音卻直擊我的意識,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對叢剛,我已不單純是好奇那麼簡單了,雖然此前在看守所裡跟他有過幾次沒有言語交流的照面,但他生平所經歷的事,真的讓我這有過兩世閱歷的人刮目相看,甚過於對冷風那個雙性人。
我有太多疑問想問他,比如,九六年,冷風的ktv出事後,他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那兩年他躲在哪兒?
於春華當時在放風籠裡曾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真沒想到,他居然還活著。”
跟他和孟翔近距離接觸時,我頭疼的毛病均發作過,結合於春華說的話,我一直以為他跟我和孟翔一樣,是一個重生來的人。
他被羈押進看守所的時候,鄧翔宇已經在裡面關押了一段時間,是誰找到他並將他逮捕的?還是說他是投案自首的?
若真是投案自首,那就表明他想活著,既然這樣,那他為什麼還要自殺?是被逼?還是單純的厭倦生命?莫非真像鄧翔宇所說的,他是為了保全他兒子的性命?
那他又是怎麼知道王強生是他的兒子的?
他身上那種熟悉的感覺讓我篤定,春節前一晚驀然出現在禁閉室裡的鬼魂就是他。
他潛入女子監獄,是為了見我還是為了見冷風?他是帶有什麼目的去女監的?是為了確認冷風的藏身之地?還是為了找冷風報仇、報恩、報信?成功了嗎?
儘管他此刻是在刻意收斂魂力,但他不同於其他鬼魂的那種強烈的壓迫感依然絲絲縷縷地在他周圍波盪。
他此刻給我的直觀感受就是——他的能力很強大。
“大妹子,叢剛以後會代替我在你身邊護你周全。”鬼老太適時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
我不禁一愣,叢剛要跟隨我?不對,恐怕是跟鬼老太一樣有什麼條件交換吧?我可不信他會不圖回報地在我身邊“護我周全”!
鬼老太神色焦急地續道:“以後你有大把的時間在他身上解開疑惑,現下當務之急是將我的骨灰從這個屋子裡搬出去,過了丑時,怕是會出變故。”
丑時?三點以前?
定了定神,我從兜裡摸出謝天給我的手機看了眼時間,凌晨兩點四十。還有二十分鐘就過丑時了,時間有點緊張。
“告訴我,你的骨灰在哪?”時間太趕,我也顧不上問鬼老太為何要在丑時以前將骨灰搬出去,轉身繼續尋找。
“喏,你左手邊的那個,你剛才還碰過的。要不是因為你碰了下,我現在還被困在監獄裡吶。”飄到我身旁,鬼老太指了下她的骨灰盒。
鬼老太指著的是一個兩隻手掌見方、價格低廉的圓形白瓷骨灰蠱,印在上面的照片和死者的生卒年,因年久早已無法辨識。
我剛才確實碰過,是為了看清上面的字跡和照片而拂去灰塵。如果鬼老太不來,估計我會因為看不清而越過,繼續向下一個尋找。
我恍然明白,鬼老太之所以能及時趕到,並非是叢剛能力強將她從監獄裡帶出來的。
就像當初我將仲安妮藏錢的口信傳遞出去;孟飛的弟弟孟翔被我的父母帶到煜安市看守所見我是一樣的。只有在我做出條件交換的實際行動,他們才能從被困之地得以解脫。
我小心翼翼地將鬼老太的骨灰蠱從寄存架上取下來,想了想,我對身旁的鬼老太問:“要不要給你換個像樣的,這個實在太……”太廉價了!我都替她感到憋屈。
鬼老太咂巴了下她那張平癟的嘴,眼中閃過一絲感動,“那……那就有勞大妹子了。”
“謝天,找到了。”我對已經走到下一排骨灰寄存架的謝天喊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