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崗回監區已近凌晨一點,入監隊正在值內崗的是丁嵐和另外一個姓江的老太太。
給我和蘇彩霞開門的時候,丁嵐居然一臉關切地跟我們打了聲招呼,“回來了,凍壞了吧?”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眼睛在看著我,那雙討好帶笑的雙眼幾乎快要彎進眼角皺紋裡。
她對我的態度轉變我並不感到意外。
入監隊所有留守犯人裡,除了大組長辛琦和監督崗的倆人,她最能巴結的就是生活委員。
因為她賬面的錢最多,每個月訂購的東西也最多,得罪了生活委員,她那些錢就甭想能順利地花得出去。
簡單洗漱完,我爬上自己的鋪位,發現我的被褥早已鋪好,而且在腳底還放了兩個熱乎乎的暖水袋。
疑惑地看了眼一臉疲態,端著臉盆走進她自己監室的蘇彩霞,肯定不是她為我做的這一切。
所有新入監的,根本不敢進留守犯人的監室,所以也肯定不是冷胖子。
辛琦?憑我對她的瞭解,她雖然表面看起來處事公允,但她絕不是一個肯為別人考慮和付出的人。
抬眼看向始終跟隨在我左右的鬼老太,她雙手一攤,然後指了下外面的走廊,桀桀一笑,“這是她應該為你做的!”
鬼老太“夫妻合墓”的條件我並未應允,是她一廂情願當我的跟班,所以,再難解決的問題,我都不希望她插手。
今晚橫杆滑倒一事算是一場意外,我寧肯自欺地認為是凌冰幫的我。
累了一天,監室裡又供著暖,拱進熱乎的被窩,享受著丁嵐帶來的溫暖,沒一會兒我就睡著了。
監獄的作息時間與看守所差不多,晚上九點吹哨後就寢,但起床時間不同,冬令時早上六點起床,夏令時改為五點。
值夜崗的,按說可以不必準點起床,可我不想剛來就搞特殊。
一個月後,能不能留在入監隊還是個未知數,真被分到下面監區倒沒什麼,反正我的刑期短,挨一挨就過去了,關鍵我不希望父親為我白白地付出。
所以,在起床哨吹響時,我咬牙強撐著爬起身,快速穿衣服、整理床鋪。
其他新入監的速度沒我快,我搶在她們進入廁所前,以衝刺般的速度進廁所和洗手間方便、洗漱。
起床哨吹響後,只給十分鐘的穿衣、如廁時間,然後就得排隊到下面操場跑操。
六點多天還不亮,但操場在高牆探照燈、西樓和北樓各個監區監室燈光的照射下亮如白晝。
昨晚下的雪被入監隊負責打掃衛生的老太太給清出來了。
由於只有她們兩個人清理,堆在操場周圍的積雪尚未來得及運出內院,使本可容納幾千人的操場被成堆的積雪縮小了空間。
銳利的北風捲起碎雪在人群中穿梭呼嘯,下過雪後的氣溫愈發寒意逼人。
瑟瑟寒顫的眾人在各自監區大組長的帶領下,開始圍著操場跑操。
以往入監隊帶隊跑操的是監督崗的人,可由於她們倆昨天把鼻子給摔破了,估計沒臉見人,今天下樓帶隊跑操的是辛琦。
三千多人擁擠在一個操場跑操的場面是非常壯觀的,“一二三四”的口號聲真可謂是響徹雲霄。
二十分鐘的跑操結束後是打水,接著是打飯,飯後各個監區整理完內務,就得準備出工了。
監督崗的重要性就是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的,下面各個監區,只有早餐是在監室裡吃。所以,從早上的打水到打飯,是一天當中人員最多、最擁擠混亂的時候,這就需要監督崗來維持秩序。
可今天很奇怪的,隨監區的人去打水的時候,我居然沒見到監督崗那倆人的影子。
五個監區的人因為勞動任務壓得都快喘不過氣來,都想著早點將水打回去。
她們也發現監督崗今天沒上崗,這下也不用排隊了,誰力氣大,就擠開前面的人先打水,你爭我搶中難免發生肢體摩擦而產生紛爭。
三監區一個腿腳不利索的老太太好不容易打完水,提著兩個暖瓶從人群中往外擠時,被混亂的人群一撞,人和暖瓶一起跌倒。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兩把暖瓶全部爆裂,滾燙的熱水濺了老太太一臉一身。
“啊……”老太太悽慘的痛呼讓混亂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