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安市是沿海城市,旅遊景點特別多。
大三那年暑假,我曾邀請孫嘉航等一波關係比較好的同學到煜安市遊玩。當時孫嘉航還到我家做過客。父母很喜歡她爽朗的性格,曾當著我的面誇她將來會成為一名優秀的女律師。
時過境遷,同樣擁有律師夢的孫嘉航如願成為了一名律師,而我卻鋃鐺入獄,真是天意弄人。
晚上,趁所有人都睡下後,我躡行至廁所,將白天孫嘉航給我的那個紙團展開,藉窗外的探照燈光仔細瀏覽紙團上的字。
——昨晚去你家,見過叔叔和阿姨了,二老一切安好,勿念!叔叔讓我轉告你,能頂得住就不要招供,家裡在四處幫你跑關係。就算頂不住非招供不可,也千萬不要向z招供。謹記,保重!
孫嘉航的字我認得,她非常謹慎,紙條上沒有任何稱謂和落款,就連周曉陽的名字都用周姓的開頭字母代替。
反覆看了兩遍,不對!這z到底指的是周曉陽還是張衛民?這二人的姓可都是z打頭。
在前世的經歷中,這個橋段根本就不存在。我只記得父親曾在我的一審判決下來後,託人捎話讓我上訴,卻並未有招供前讓人帶話的情節,這個突來的變故讓我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剛準備將紙團撕碎衝進下水道,突然我感覺身後似乎有雙眼睛在偷看我,這感覺異常真實而緊迫。
我迅速將紙團塞進嘴裡,一邊狠命地將紙團嚼碎,一邊麻利地提上褲子並扭頭向身後看去。
王佳鴻?!
不,確切地說,是王佳鴻的一顆腦袋,頸部以下的身體都隱沒在牆壁及牆壁外的放風籠裡。
有過之前跟仲安妮和“於春華”打交道的經驗,我清醒地意識到,眼前這個“王佳鴻”遭遇到了跟“於春華”類似的情況,這也能解釋得通她最近變得痴傻的原因。
記得當初的“於春華”看著像是由一團粉紅色的霧氣凝結成的人形,而“王佳鴻”通體烏黑,感覺像是一抹光照下的影子。
不知道這是不是因為光線造成的視覺差,畢竟當初“於春華”是懸浮在監室燈泡旁,而此刻的“王佳鴻”是在昏暗的廁所裡。
許是顏色帶來的直觀效果,“王佳鴻”看著比當初的“於春華”更恐怖一些。
發覺到我在看她,“王佳鴻”愣了下,整個“人”像是從煙囪裡冒出的一股濃煙般躋身進廁所。
“嘿!你居然能看到我?”她的聲音中滿是意外和驚喜。
整理好褲子,紙團也被我嘴裡的唾液潤溼並囫圇吞下,噎得嗓子眼一陣難受。
之前不管是跟仲安妮還是“於春華”,我都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可眼下我跟“王佳鴻”相隔咫尺。
這讓我非常不適,這不適的感覺不完全是來自於心底裡的懼意,還有一種膈應,就像是擦屁股時不小心把屎蹭到手上。
我倒退了步,右手按在廁所半門上,做好隨時撤離的準備。
“離我遠點!”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聲色俱厲地呵斥她。
“王佳鴻”瑟縮了下,依言退出廁所,一臉畏懼地站在放風籠裡看著我。
嗯,很好,她的畏懼成功地驅趕掉我對她的畏懼。
“寧恕,我剛才啥也沒看到,你別發火,也別擔心,我不會對任何人說的。”
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既然什麼也沒看到,那後一句豈非廢話?真是死性不改!
我冷哼了聲,心道,你就一縷從宿體分離出的魂魄,就算你將紙條的事對外宣揚,除了我,也未必會有第二個人能聽到和看到你。再者,紙團已經被我吞進了肚子裡,空口無憑,難不成我會怕了你?!
與當初的仲安妮和“於春華”一樣,它們都具備與人意識交流的能力。
我剛在心裡嘀咕完,“王佳鴻”便介面道:“是啊,好多天了,只有你能看得到我……我好害怕啊寧恕,你幫幫我吧。”
導致她出現這種狀況,估計與仲安妮那晚潛入她夢境有關,但這都是我的猜測,我想聽她親口告訴我答案。“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這樣的?”
“王佳鴻”一臉懊喪地看著我,十根手指在身前不停地扭絞,那烏黑的手指看起來骯髒至極,“怎麼變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只記得摔破頭的那晚,我做了個噩夢,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