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再邀,且這約邀之處選於太子府內。當得太子這送入府中的邀帖時,蕭楚愔這顆心便一直掛提心尖,沒再安生過。
無事不登三寶殿,尋常之人尚且如此,更何況這次發帖的乃是當今太子。
寒祁。
這當今的太子殿下,他日最可能位登權位的天之之人。他的拜帖約邀,怎可能僅是單純的約邀,必是與他事有關。
京都接連出了那樣多的大事,氣氛早就凝詭,尤其是從陳留香那處聞了那等宮隱之事,這蕭楚愔的心裡頭更纏團團糾思。如今那件駭驚之事才剛消落,太子便邀了自己過府,且偏生這當口笑提江家。
此時此語,必隱他思他意。
便是寒祁這話落後,蕭楚愔那早就凝屏的氣息,如今更是頓了吐。唇緊抿,齒也合,眸色沉暗,眼垂不得明視。
此刻的蕭楚愔,半垂的面色叫人瞧得不甚真切,若是旁人瞧見,必是明覺方才何語錯了言,惹得氣氛現了詭。只是太子,雖是心清得緊,卻全無消隱之意。而是續著面上的笑,看著色沉眸隱思似已明的蕭楚愔,說道。
“要說荷景,京都之內稱得上豔首的,當屬江家。那一池的綠,池天相連,一眼橫掃,滿目皆是粉白交間。便是本太子這府內的池蓮,也不過江家一二,不可同日而云。”
天家貴胄,所擁何物哪樣不是上等絕品,便是這府內的景色,也當屬京都一二。可如今寒祁卻說,京都江家的池荷才是這京都內處上等絕佳之所,就算他這堂堂太子的府邸,也不過其一二分的顏色。
如此一番論言,如何不叫人觸驚。
寒祁這一番話,必有內隱,因話察明,蕭楚愔再起惕警,而這氣屏之下的警惕剛剛升起,那處的太子突的轉贊換了嘆,輕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嘆,寒祁說道。
“那樣美絕人世可遇不可求的美景,實叫本太子看而忘返,因了機緣巧合,得緣入江府看過一回。便是那一回得了緣,足讓本太子見思難忘,尋著空閒再復遊賞。只可惜,這天總是不遂人願,原尋著如今夏至,荷當再豔,誰曾這江家竟是遇了降災,竟是……”
話至此處,那幾不可聞的嘆如今倒是重了些許,嘆下的氣,聲從蕭楚愔耳邊擦過。也是這聲氣嘆落後,寒祁看著蕭楚愔,字言說道。
“那樣絕色的美景,當需細細護看方才能保其豔中的雅絕,本太子今年的確是起了心的,想再尋緣,再入江府,再歷一番賞遊。只是如下,這一番思盼怕是再無得現的可能。好生生的江家,京都立守百年,誰能想這禍災說降便是降了,如今江家也是聲敗名倒,再難復了以往,至於那一處荷池,怕也是毀了。”
美景,當需懂賞之人細細護看,方才能永保其美絕下的精緻。為保那府中一池蓮池的美絕,江家每年不知得在池荷之上花費多少人力物力,方才能持保那讓太子嘆驚的池邊一瞥,芙蓉驚魂。
一池蓮荷每年所需的物力人力,可非一個數小的賬目,對於往時的江家來說,這一筆花銷自是瞧不入眼,可於如今的江家呢?江家財已幹空,早非昔日的江家,加之如今江家家主遇害,江家上下一干人等因了禍災全數喪了性命,這江家更是一夜之間徹底敗了落。
整個江家如今已是人歿門敗,更何況那一池子蓮荷。
自也是毀了。
寒祁這一番話,聽著像是在憐那一池子讓他豔驚的蓮,實則還不是專門說予蕭楚愔知清。
蕭家家主,如何的妙巧敏思,太子這話裡的旁意,她自是聽後瞬懂,當下那暗藏於袖內的手拽得更是重深幾分。蕭楚愔泰常平著面色,接著寒祁的話,回道。
“人命天定,這人活一世,免不得遇上些禍禍災災。便是命中定的,饒是想逃,也是逃不得的。江家這次落降的天災,實是叫人嘆惋,楚愔聞後也是深表惜嘆。江家如今敗了落,一家之眾皆因禍喪終,只怕那一池子荷蓮,也隨了江家再無現景的可能。”
“所以本太子才會嘆惋,憐那一池子再難現色的美絕。”
江家一夜之間上下全門遭屠,此事才是江家之事最為駭驚之事。可如今太子所惋的竟非江家一干人眾,而是那一年不過幾月可現的荷景。
這等視人為草芥,心狠戾歹殘的兇性,叫人聞得心隨觸驚。
寒祁是個利權過天的主,區區江家上下,不過幾十口人命,他又怎會真的落入眼中。便是那一池子讓他惋了嘆的蓮池,實則也僅是為牽順話題順手丟擲的撐墊。話至此,人稍頓,淺頓片晌,像是凝了一番思,寒祁這才忽的再轉話調,說道。
“蕭大小姐方才所言,倒叫本太子留思了,雖說官商兩道,這江家本太子不熟,不過幾言下的淺交,得了緣上了江府看賞過一池的蓮碧。可這江家家主為人,本太子到也聞過一二,當也是個行事謹嚴,不隨利坑旁人的主。如此之人,當不會與旁人結下深仇才是,怎的如今,倒是開罪了何人,惹得這一身的禍災,不僅累斷自己,連著一家幹眾,也是喪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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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老小一夜全數沒了性命,若非與人結下深仇,怎會招來這樣的禍殺。
江家家主此人,行事卻是嚴謹,事事留神小心。若非他這事謹行謹的心思,蕭楚愔也不會在叫對方害坑多次還尋不得證據擊反,白白壓了一肚子的氣隱。
要說這江家家主行事謹嚴,蕭楚愔認同,不過說他不隨利坑旁人,這一句蕭楚愔可不能笑苟。心下自是因了寒祁這番話露了鄙,只是人雖鄙,意可不能擺明了露現,當下正了神色,蕭楚愔回道。
“這江家為何平遭這樣的禍災,一家淪落至此,說實的,楚愔這處也是不知。便是當聞江家一事,我這兒也是詫了驚的,實是不明怎的就遭了這樣的禍災。”
“這江家之事,蕭大小姐,難道真不清知?”
江家與蕭家,本就是兩家沒有交集的人家,這江家為何遇了這等禍災,蕭家如何會知。可寒祁此刻道出的這番反詢,顯然在暗示蕭楚愔方才那番話回,可沒實言實說。
到也如太子言下的疑詢,蕭楚愔的確沒有如實言回,只是江家之事若是要說,這心裡頭最清的,該是坐在她面前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