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一時雖是爽快,不過三坊的東家若是真的惱了,今兒他們這一份拜帖也就沒了意義。當下瞧見連依依那幾乎掩不住的怒火,以及眸中閃溢的氣,蕭楚愔反是笑著說道。
“這是怎了?莫非楚愔說了什麼?竟叫連東家氣了怒?若是楚愔不慎說了什麼連東家不愛聽的,可切莫惱了,楚愔在此先賠個不是。楚愔雖是蕭家家主,可不管怎麼說也是一介女流,這有時說出的話難免沒個見地,若是何處開罪了連東家,連東家可莫要與楚愔一介女流計較才是。”
這話剛落,人也起身欠拜了禮,也是禮拜之後,蕭楚愔這才笑著續道:“便是真的惱得緊,這好不容易才遞的帖見了面,可別話還沒說上幾句連東家便下逐客令吧。”
前頭一句聽著像賠罪,後頭的話倒像是逗趣,可不管這兩句中的哪一句,聽上去皆是刺耳的。
她自道一介女流,沒什麼見地,若是因了她那一番話與之動了惱,豈不是叫人笑了三坊東家堂堂男子,卻與女兒家較性,計了這一番的短見。便是後頭再接的那一句逗笑的話,那也斷了連依依怒下逐客的念想。
倘若他真因怒了惱,直接逐了客,豈不是坐實了與女輩計較之嫌。
蕭楚愔這話,除了讓連依依的面色又沉了數分,卻是怎的都不能洩氣的,當下這慢傲過天的三坊東家自是不願。坐於正位之上,看著賠欠之後起身笑吟的蕭楚愔,臉上怒惱雙現隱隱浮浮,隨後轉而壓了面色,連依依冷凝這眸眼看著蕭楚愔,說道。
“蕭大小姐雖是一介女流,卻非常俗之下的尋常女輩,便是這事處的厲風,就讓我倍感嘆服。”
說是歎服,可這出口的話確是字字壓了意,也是這話落後,眸中帶氣,連依依說道:“蕭家素來君子坦蕩,行事從來不愧天地。哼,好,便是近來三坊外頭那鬧吵煩人之事與蕭家無關,那我便詢一件與蕭家有關的事。”
這一件事早該直接扛上臺面,免去那些曲曲折折,本就不願在旁事上多添雜枝,如今連依依準備直談那事,蕭楚愔也樂著應對。倒是見著三坊東家那隱著怒,厲出的話,蕭楚愔面帶正然一副傾而細聽。
明明未言什麼,偏生那面上的神色就叫人愈瞧愈是惱火,因惱語聲也透了氣,連依依說道:“素來皆道蕭家乃是商道正家,品端人也最講誠信公道,如今蕭大小姐也說了,你蕭家乃是君子,行事坦誠坦蕩,不屑做了偷雞損良之事。既是蕭小姐這樣說了,那我今日倒要詢一下蕭小姐,你們蕭家那日送入我蘇繡三坊的布料究竟何意,難道那就是你們蕭家的坦蕩之風。”
那些劣次的布料,這一番火怒三坊還未消了,如今蕭楚愔竟在他跟前道言蕭家行事坦果,如何不叫連依依覺了氣諷。便是話出了口,那種被人折羞的感覺登時湧旋襲上,連依依說道。
“我蘇繡三坊雖不是什麼大戶商家,可在京都也算是說得上話有頭有臉的,便是我三坊內出的繡品,哪一件不是有價無市,京都內多少達官貴人想得卻不能得的。我這三坊內的刺繡,樣樣皆是出塵之作,凡俗皆是不可擬比,若非上好鍛鍊,饒是稍遜之物在上頭入了繡,對於蘇繡三坊的繡品來說,都是添了一番俗氣。”
連依依這話並未誇大,蘇繡三坊的確有價無市,便是想求,也不見著能求得來。尤其是這三坊東家的一繡之作,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精物。
廣受外人追捧,人人頌之絕倫,蘇繡三坊的傲性以及身價如何不叫人一提再提。便是因了這高提而起的身價,在受了自認為不可原諒的折辱後,才會氣成這般。
連依依這一番話,蕭楚愔沒有反駁,因為她清這商行之道。而她這沒有駁反反而傾聽的模樣,也叫連依依覺著她是認可自個方才的話,當下倒也不再惱得想要驅人離開。雖是略微降了些火氣,不過這心中所受的辱折卻非這一分微降的怒火可以湮熄。
當下片了頓,而後看著蕭楚愔,眼中仍舊揣了遭辱之後的怒,連依依說道。
“稍遜上半分的布料,對於我蘇繡三坊來說都是一種折辱以及玷汙,可是你蕭家,你蕭家送來的又是些什麼?當日說好匹匹皆是上乘,可真正送來的,那裡頭又摻了什麼?竟是混了那樣幾匹粗糙之物。連著那樣的東西也敢送入蘇繡三坊,蕭小姐究竟何意,莫非這就是蕭家的行商之道。還是覺著你蕭家之物不若怎樣皆是上品,又或者是覺著我蘇繡三坊的刺繡上不得檯面,那樣劣差之物也能襯得上三坊的繡品。”
越說越是覺著心裡頭惱了氣,以至於連依依的嗓調也因怒斥了不少,加重的聲調,怒也跟著旋燃起來,連依依說道:“蘇繡三坊的確比不得蕭家,但也不會屈於蕭家這等辱折。便是與你蕭家的生意,日後我們一概不接不續。你們蕭家想要以次充好,用我三坊的名義抬高那些劣惡之物,很抱歉,這樣的事三坊不屑與之合汙。”
不管蕭家這混入料子中的劣布究竟何意,是覺著三坊的繡品不過如此,這等遭物也能襯之。還是想要借了三坊有價無市的聲譽,以次充好抬高商價,縮短本銀。對於這些,連依依皆無半分興趣,往後對於蕭家的生意,他也一概不接不應,不再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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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傲之人便是這般,折辱之事比取命還要不可原諒,因著蕭楚愔人就在跟前,加之方才故意說的那些釁挑的話,以至於連依依的怒火被徹底勾了出來,這一通受辱下的壓怒也因了這一通氣火襲著洩出。
怒火就當這般,必洩方才可解,也是因了連依依這一番受辱後的氣言,讓蕭楚愔莞了一笑。
人家叱罵蕭家見利忘義,貪財坑良,這些難聽的怒語對於蕭楚愔而言卻好似半分不覺刺耳,反而處在那兒,任由連依依表了這心中的不悅。也是等著連依依連著數番怒言洩後,蕭楚愔這才幽然一笑,隨後說道。
“我想此事,怕有所誤會?”
“誤會?蕭小姐如今竟說誤會,莫非蕭小姐的意思,是我三坊不長眼,連好的布料以及劣差的布料都分不出來?”
“楚愔當然不是這意。”
“那蕭大小姐究竟何意。”她說並非此意,可蕭楚愔此言於他而言卻分明此意,當下連依依已是惱了,才管不得面前之人確是女流,調語之上再無壓克。
火發得越多,這氣也就消得越快,當下蕭楚愔也沒急著回應,而是看著連依依,半晌之後方才說道:“楚愔那番話究竟何意?這就是楚愔今日親上登門的本意。”
“親上登門,莫不是蕭小姐要為料子之事登門致歉。若是為此,蕭小姐大可不必,蘇繡三坊從今日起便與蕭家斷了一切往來,你蕭家上的生意往後再也別入三坊,便是蕭小姐這一番歉,三坊也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