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主事這兒蕭楚愔只要一樣東西,那就是他每個月究竟給茶農支了多少銀子,每一年又需要花多少銀兩在茶園上。只要這兩樣,也僅需從熊主事的口中明明切切的清了這兩樣,那麼這位熊主事私貪錢款的事也就坐實了。
好在大小姐離開京時便已揣了幾分心思,也做了不少準備,甚至連唐掌櫃的性子和他有個足不出門的閨女之事都查清了,莫不然這老奸巨猾的熊主事,廂竹還真不敢應付。
應對這等奸詐之人,著實勞心勞力,若不是近來這一年一直跟著大小姐在商場上穿行,見著自家小姐同他人洽談生意時的鎮魄以及擅言,這一次蕭楚愔交付的事她還真憂著完成不了。既是虧得自家小姐,也是虧得熊主事多年養下的自負以及這幾年來蕭家家主名聲在外的無能和庸碌,倒也叫這一事順了。
事情順了,心裡頭免不得還提著幾分,直到那一份由熊主事親自列寫的細目交到廂竹手上,她這才吐了吊了兩日的這口氣。這東西,便是大小姐想要的東西,眼下可算拿到手,如今便是等著大小姐回來戲也就開唱了。
廂竹這兒的事進展得還算順利,反之蕭楚愔那兒,因著大小姐的意思,自從幾人喬莊混入茶田後,便不曾同外頭聯絡過。所以自家小姐在茶田裡是個怎的情況,廂竹這兒也是憂的。
心裡頭明明急著憂,面上還不如露了意,且手頭已得了熊主事親手送來的細目。先前說了京都急需這一批新茶,如今新茶和細目都已經到手,大小姐那兒仍舊沒傳出訊息,廂竹這處也是急了。
先行離開,斷然不可能,故而廂竹只能佯裝水土不服身子不適,暫病於床榻上,等著大小姐放話出來再做定奪。
她本是女子,一路勞累至了遠洲,便是因著水土不甚病了也在常理。故而淺歇的這幾日熊主事也沒說什麼,只是命人請了郎中替廂竹診斷,並且下令院內丫鬟好生伺候,這事也就暫且這樣。
就這樣裝了一二日,那茶園裡可算傳出信來,在得知大小姐同少爺總算收心準備回後,廂竹這提在嗓子眼的心才漸著落了地。小姐可算是樂著回來了,要是再呆在裡頭不肯出來,她這廂就真擋不住了。
得了小姐的信兒,曉得大小姐終於收心準備回來,廂竹便喚了隨她們一道進了熊府的蕭壽蕭歡同她們一道出去接迎小姐少爺。碰面的地方就是先前落腳的客棧,恐著小姐少爺離了茶田一時沒處落腳,那幾處客房廂竹連著要了數日,如今仍給小姐少爺空著。
早早得了信便侯在客房裡,直到瞧著小姐少爺推門走了進來,幾人才趕忙迎了上去。不過幾日不見,小姐和少爺明顯瘦了,臉色也難看許久,可叫螢草急憂。急忙喚了小二備了洗漱用的熱水,舒舒服服一番清洗後,幾人這才覺著活了。
茶田的日子,著實苦到極致,莫說痛快的洗個熱水澡,就連休息,他們都歇不安穩。那樣的日子,若非長姐執意,怕是一刻他們也熬不下去。趕著一番洗漱,在換上乾淨的衣裳,這才回了蕭家少爺當有的模樣。
茶田這幾日的細作生活,小姐少爺當受累了,看著那明顯少了幾兩肉的臉,廂竹便趁著少爺梳洗之際忙吩咐小二將客棧裡招牌的吃食全部備上。人才剛剛洗漱妥當,看著桌上那已列擺妥當的可口飯菜,楚恆楚瑞的眼瞬間亮了。
連著數日,茶田裡的吃食,兩位少爺早對生沒了指望,如今瞧著桌上列擺的可口吃食,他們如何不覺欣慰。當下也顧不得旁的,甚至於都不等蕭楚愔點頭,兩個人就如惡狼一般直接撲上桌,大快朵頤順便祭奠這遭了數日罪的五臟六腑
。
如了惡狼似的,四少爺如此也就罷了,可三少爺明明最在意的便是禮態,如今竟然如了惡狼一般。當下可叫幾人驚了,全然不知小姐少爺在茶田裡受了怎樣的苦。
只能一面在邊上伺候著,一面勸著少爺慢慢來莫要噎著,順帶不時端茶遞水就怕一個不慎吃急了,將自己嗆著。
宛如餓鬼一般,這種事怎會發生在蕭家少爺身上,當下也是急著,在遞了一杯茶後,蕭壽急道:“三少爺您慢點吃,小心噎著。”而一旁的蕭歡也是急著說道:“四少爺您也憂著些,那份乳豬叫三少爺吃了便吃了,您要是喜歡小的馬上讓小二哥再去吩咐一份。您別瞪眼啊,悠著點啊,這樣吞會出事的。”
急成這樣,若不是邊上的蕭楚愔和韓華瞧著如常,不似他兩一般狼吞虎嚥,他們都快疑著這幾位小姐公子是不是叫人餓了幾日,好不容易才嗅到飯香。
人是憂著少爺吃急了嗆到,可這兒著急的人,那廂狼吞的主完全沒有搭理之意。手上嘴上的速度始終不見消慢,不過一刻功夫,這桌上的吃食便叫少爺消了大半。
少爺可是他們打小伺候到大的,何時見過少爺這般,兩位小廝也是愣了,在發現不管怎麼急著,少爺吞嚥的速度都不會減緩後,他們也默了。杵在那兒看著,蕭歡忍不得說道:“少爺您慢點啊,不就是去一趟茶田,能把您餓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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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說還好,一說楚瑞那一雙星眸直接瞪了過來,嘴裡的東西剛剛嚥下,楚瑞說道:“能不能把我餓成這樣?等少爺我緩了再踢你過去呆上幾日,你就曉得能不能餓成這樣。”
楚瑞的話剛落,楚恆介面說道:“若不是長姐起意先混入茶田,我們都不曉得咱茶田的茶農過的是那種日子。餓還是小的,旁得才真真能要人的性命,這會子別說這一桌子吃食,就算上外頭給我叫上一碗陽春麵,我也能連著碗一塊吞了。”
蕭楚恆這話可沒誇大,如今在他看來不管什麼,都比茶田裡茶農一日兩餐吃的那些強上百倍。
茶農的日子必然不好過,他們心裡也早有譜,只是怎的想不到竟會差到這般。餓成少爺連碗都能吃了,這茶農過的都是些什麼日子。當下廂竹心裡更是憂了,看著多少吃了一些臉色微微好了些許的蕭楚愔,廂竹問道。
“小姐,您這幾日上了茶園,那茶園究竟怎個情況,為何三少爺和四少爺憔悴成這樣,還餓成這般。”
“你問那茶田?”歇了半晌,人也算緩回幾口氣,蕭楚愔便將茶田裡的一切說與幾人知曉。茶農的日子必是苦不堪言,這一點心中有數,只是如何有數也萬想不到會是那般。當聽了蕭楚愔的講述後,幾人頓時驚了,螢草更是嚇得連著倒吸數口氣,說道。
“想不到那熊主事竟是這等壞心肝的人,做這種沒天良的事,他就不怕報應嗎?”
“報應?要是他真的擔心舉頭三尺有神明,就不會做得這般沒有人道。你們不知那茶農過的都是些怎樣的日子,這一天要採摘二十來斤的新茶也就罷了,忙了一天所得的工錢竟還不過二十文,若是沒湊過二十斤的新茶,這一日下來的工錢就算打了水漂。工錢少得叫人髮指也就罷了,一日竟只讓人吃早晚兩頓,說什麼新茶忙緊,碌忙一天也就正午叫人歇個一刻左右。這些事姑且也就這般,旁的便不用多說,光是想,你們也能想得出來,根本就不是人該過的日子。”
茶農的日子苦至極點,叫人光是聽著心裡頭就揪了疼,面上露了憤氣之色,廂竹說道:“這世上怎會有如此沒人性的混蛋,一日二十斤,不過二十文的工錢,這一月下來便只是六百文,若是家裡頭人多了,這六百文都不夠飽腹
。”
“所以我才越想越覺著來氣,一月六百文,再添個十倍二十倍的,楚恆上窯子喝花酒都不只這個數。”
熊主事可氣,固然該罵,不過這話也別扯到自個身上,當即叫三少爺嗆的,險些喘不來氣。好不容易在蕭壽的敲拍下緩了氣,楚恆看著長姐嘆道:“長姐,好生生的怎又扯到我身上。”
“誰讓三哥混呢!不罵你罵誰?”
“你這惡性霸王,幸災樂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