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臉上還帶著結霜的笑,可這當口門一拉,正面對上唐掌櫃的親侄,那凍凝的霜笑倒是散了,取而代之是再尋常不過的輕笑
。衝著開門直接嚇僵在那兒的侄兒點了個頭,蕭楚愔這才說道。
“唐掌櫃可在裡頭。”
原本坐在裡頭抿著茶,坐得還算愜意,誰曉得大小姐竟然來了。在聽到侄兒那一聲結巴的“大小姐”,唐掌櫃那含在嘴裡的茶直接噴了出去。急忙擦了擦嘴上的茶漬而後起身,趕到門口相迎,唐掌櫃笑著說道:“大小姐今兒怎麼來了,那外頭的夥計竟然沒人進來通傳。”
這話剛落雙眼已經吊起,看樣子是打算斥訓外頭的夥計。不過這斥責的話還沒出口,便叫消蕭楚愔攔下,說道:“是我讓他們別進來通傳的。”
“原來是大小姐的意思啊。”既然是大小姐的意思,那麼唐掌櫃也就不能斥怒了,當即笑著退了一旁,讓蕭楚愔進了內廳。等著蕭楚愔進了屋,唐掌櫃和侄兒才巴著跟上,示意夥計給大小姐沏杯好茶,等著茶進入內廳,蕭楚愔見著侄兒探聲問道。
“大小姐是什麼時候來的,這無聲無息的又不讓夥計們通報。”
“怎的?難道我進自家茶坊不能無聲無息的,還得讓夥計通傳才能進來?”端了茶抿了一口,蕭楚愔說道。
這話剛剛出口,那侄兒急忙回道:“大小姐這是哪的話,這蕭家茶坊從頭到尾都是您的,大小姐進自家茶坊,哪需要通報不通報的。只是剛剛那猛的拉門,忽著竟然瞧著大小姐杵在外頭,小的這廂沒個準備,倒叫大小姐給驚到了。”
“叫我給驚到了,你這話說的,莫不是藏著掖著什麼,本小姐不能知道的?”茶端於手中,人掃眼輕瞥,那探詢的視線顯然叫侄兒僵了一下。大概沒料到大小姐會問得這麼直白,侄兒的臉色顯然變了。
不過很快的,面色又復了常態,侄兒急忙笑道:“大小姐這話,小的和掌櫃的哪能藏著掖著什麼?”
“也是。”點著頭應著,放下茶杯,待茶杯置放在茶托上,蕭楚愔聽聞唐掌櫃問道:“大小姐,您今兒上茶坊,可為了何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句話不只適用於他人,東家也同樣適用。這唐掌櫃雖然沒什麼經商的腦子,整個人瞧著也蠢蠢笨笨,侄兒幾句話就能糊弄過去。不過要說這心思還是敏的,瞧著蕭楚愔今日無聲到來,並且還沒讓外頭的夥計通傳,他便覺著蕭楚愔今日的到來,恐不只是簡單路過這樣簡單。
簡單路過?
蕭楚愔這一次當然不是簡單路過,而是明明白白帶了意過來。目的既然明確,也就不同這底下混心之人扯些旁的,當即點了頭,蕭楚愔說道:“這一次過來,還真有事。”
“不知大小姐所為何事?”
“自然是為了遠洲的春茶。”
“春茶?”蕭楚愔這話剛落,唐掌櫃以及侄兒那兒皆露詫色,只不過唐掌櫃臉上的神色是幾分詫愣,而侄兒,就多了些恐驚。兩人面上的神色全因蕭楚愔的話促了凝,彼此相互交換視線,唐掌櫃說道。
“春茶,大小姐以往不是不管這遠洲茶田的事,今兒怎麼就?”
“以往不管,不代表日後皆不管。這幾年辛苦唐掌櫃了,年年皆是掌櫃的上心,楚愔這兒連份心思都沒動,倒有幾分坐享其成
。近來楚愔越想越覺著如此甚是不當,這不,巧著也入春了,又到了採收春茶的時候,楚愔便尋思著也當親歷一些,免得唐掌櫃太過操勞。”
“大小姐這話實在嚴重了,這本是我分內的事,哪有什麼操勞不操勞。”
“是啊,這本是唐掌櫃分內的事,的確沒什麼操勞不操勞,只是楚愔想給自己尋些事罷了。不過這事一尋,倒是叫楚愔發現了幾處怪奇。”
“怪奇?大小姐可是發現了何處怪奇。”
話落未答,而是衝著邊側廂竹使了眼色,會意後將手中包裹拆開,取出裡頭茶坊上遞的賬目,蕭楚愔說道:“就是這年年茶田那處所需的茶農工錢和旁處例銀,唐掌櫃,難道掌櫃的不覺得,這些年來茶農要的工錢,高得有些離譜?”
這茶坊的盈利是一年不如一年,而這年年的不如並非生意慘淡,而是因為這成本年年都在增加。以前蕭楚愔從不管這些事,莫說從來不上心,便是這每個幾月送入蕭家的賬目,大小姐好像也甚少翻閱。
便是大小姐這份不上心,才叫底下的人開始肆無忌憚。原想著大小姐沒這份才能,也不願意多管,所以這些年也肆憚了不少,誰曾想這年年不管事的大小姐,今兒竟然詢了茶田本錢的事。
萬萬沒料到大小姐會突然上心,以至於在聽了蕭楚愔的話,侄兒那處的面色再度變了。
茶田的本錢為何如此之高,侄兒心中最清,倒是這茶坊的掌櫃,卻顯然不清其中門道,也不曉得這些年來他這位備受信任的親侄從他手上撈走多少油水。蕭楚愔這一番詢,唐掌櫃是有些愣的,不過愣後很快的他便回了神,隨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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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問的可是這茶田每年要的成本銀子?不只是大小姐覺著這成本年年攀高,而且越高越離譜,就連我這處,也是看不下去了。這江南的茶農,大小姐你是不曉得,一個個刁橫得很,這工錢抬過一年,接下來便每年都要攀漲。大小姐您是不知,這刁農最是可惡,下起手來更是不沾血的,要的價格更是狠到骨裡。偏生咱又沒有法子,這茶眼看就得摘了,若是價格不給茶農那處不肯幹活,這好端端的茶總不能讓它們都爛樹上,這不,也只能認了這栽。”
“這麼說來,這年年上漲的購茶銀兩,都是因著那些茶農越發刁鑽,蠻橫咯。”
“正是如此。”話因應落,面上泰然,這話剛剛應下像是擔心蕭楚愔不信似的,唐掌櫃還不忘扯了扯身邊面色不大對的侄兒,說道:“這幾年的茶田都是我這侄兒親自去採辦的,雖說那些刁農我沒見過,不過我這侄兒卻跟他們接觸過。大小姐若是想知那些佃農有多刁橫,大可詢了我這侄兒。”
本來心裡頭還在盤思著大小姐怎麼會過問茶田的事,忽的叫唐掌櫃扯了一把,險著沒定神。雖是忽的一驚,不過好在這人也賊,很快的便明瞭意而後忙道。
“大小姐,那些佃農小的可是親自打過交道的,你是不知那些刁農有多刁橫。獅子大開口,不但價格漲得離譜,人還可恨。雖說那茶田是咱蕭家的,不過刁農卻是本地農戶,咱雖是東家,卻也勢單力薄,可抵不過那兒一群的佃農。這價格的事,一直都握在那些個刁農手上。雖說這茶農的工錢一直費心想要壓下來,不過還是沒能壓下太多,總得還是高了前年。”
“正是,大小姐您是不知佃農的厲害,那些人若是橫起來,王法都管不了。”侄兒的話剛剛落下,唐掌櫃便緊接著回了。
這話剛落就只見蕭楚愔點著頭,頷首輕點,也沒給個準意。越是慢悠悠的輕點,越是叫人心裡頭揣了不安,就這樣點應了半晌,蕭楚愔忽然問道:“對了,今年的新茶可採收了?”
“還沒呢,不過茶農今年所需的工錢,賬目倒已送了上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