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夥計走進一間屋子,拿了些傷藥和布條出來,還拎出來一罈酒。
青年問陳帆身上有沒有傷,陳帆很茫然,她也不知道啊。她搖了搖了頭,走到牆邊靠牆坐下,低下頭,閉上眼。
眾人將山匪綁好,坐在地上開始處理傷口,腿上有傷也是直接劃破褲子就開始處理,只是撕開衣物時儘量把有傷的地方背對陳帆,相互幫著遮擋。
濃烈的血腥味強勢地鑽入陳帆的鼻子,混合著酒味,草藥味,和身上微微散發的從那些難民群中沾染來的氣味,衝擊著她的大腦,她的胃。
剛開始的一腔熱血,成功砸人的豪氣,現在已漸漸平靜。陳帆開始感到後怕,感到恐懼。這是她第一次被血噴到臉上身上,她平時連殺雞都不肯,卻在今天拿起真刀,將刀劃破人的皮肉,刺進人的臟腑。
和大高個的力道相比,她以前那些切磋的對手,實在是太溫和了,盡顧著招式好看了,那些木刀木棍的打擊力實在是太溫柔了。她今天面對的是殺人不眨眼的匪徒,是鋒利的真刀,那刀隨時會劃破她的皮肉,刺進她的臟腑,她的血也會流出來,流很多。她的手開始顫抖,渾身癱軟無力。
陳帆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恍恍惚惚地聽到一連聲的“姑娘,姑娘。”她抬起頭,看到一個老頭兒蹲在她跟前,再看看其他人,看樣子都已經包紮好了,地上那個人也包紮了,散落在地上的銅錢也都被收起來了,馬車推到牆邊了,那些山匪也不在場了。
“姑娘身上可有受傷?”
陳帆還是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給你把把脈吧。”原來他是大夫啊。
陳帆伸出了手。大夫把了一會兒脈,說無礙,休養休養就好。
眾人連連說著好好好,等到大夫離開後,紛紛跪了下來:“感謝女俠大義相救!我等沒齒難忘!”
陳帆沒經歷這等場面,慌得她連忙去扶,沒扶著,離得有兩步遠。她只好做著虛扶的動作:“言重了言重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等惡人理應誅之。”說完心裡就愣了一下,她是怎麼一下子就說出這些臺詞的?是到了這樣的情境就說了這樣的話嗎?
青年說:“今天若不是女俠出手相救,我等都會命喪歹徒刀下,櫃坊也會損失慘重。我已派人告知家父,是女俠救了我們匯通櫃坊。”
眾人異口同聲:“我等欠女俠一條命,女俠有什麼要求,我等萬死不辭。”
你們是怎麼做到不約而同的?陳帆很震驚。
“別別別,言重了言重了,架是我們一起打的,我一個人也打不敗那麼多人。先起來先起來,你們這樣我很為難。”
眾人站了起來,除了那個傷重躺著的,陳帆也站了起來,問那個人要不要緊。得知他的傷不致命,她鬆了口氣。
青年說:“我本已招架不住,大夥兒也都撐得很辛苦,多虧有了女俠相助,這救命之恩還是有的。這家匯通櫃坊是我們柳家開的。家父柳靖通,伯父柳靖匯,我叫柳劍南,在家排行十二,女俠可以叫我柳十二。”
排行十二!真的有人站在她面前告訴她排行稱呼,還是排行到十幾開外。難怪那些《早春呈水部張十八員外》、《問劉十九》、《醉贈劉二十八使君》之類的詩詞題目中都有排名。
“我叫陳帆,你們叫我陳帆就好。”
“那我們就叫你陳姑娘吧。”柳劍南拿起身前地上的一貫銅錢,雙手遞上:“陳姑娘,這一貫錢給你買身衣服。我們積蓄不豐,這點也只能略表心意,不足以報救命之恩。伯父家父那邊會有安排的,等會兒還請姑娘過府一敘。”
陳帆退後一步,低頭看地。
她沒處理過這種事情欸,收還是不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