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換上了魚眼之後,蒼溪行百般不適應。
魚眼受不得強光,也受不得冷或者熱,還經常因為不夠濕潤,而幹澀地發疼,時常磨得眼眶裡,滿是血水。
蒼溪行不得不經常把眼珠子摘下來,浸泡在特製的藥水中。
失去眼珠後,眼睛的部位就像兩個血淋淋的窟窿,無論如何也無法痊癒。
只能用白綢暫且纏繞起來,可每每等蒼溪行摘下白綢時,上面早就被鮮血浸透了,他也不知不覺。
他不能去看景元,一看見景元,眼睛就疼得特別厲害,蒼溪行隱忍著,抬手虛虛掩住雙眸,不願讓師弟看見自己狼狽的一面。
“呦,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一眼?真是有勞斂光仙尊紆尊降貴將我的徒兒抱上了紫竹峰,沒讓他平白無故凍死在雪地裡的!”
顧瀾夜陰陽怪氣地道,與此同時下了逐客令,還喚來寧書,在房裡守著,何時景元醒了,立馬過去通知一聲。
蒼溪行只好暫且離開。
重新來到了事發的那片雪地,闔眸釋放靈力,掘地三尺一般,勢必要將真相調查得水落石出。
終於,被他找到了蛛絲馬跡。
是孔鴻明驚慌逃離時,不小心落下的那條火紅色長鞭,就埋在雪地裡,扒開覆蓋在上的積雪,入目一片刺眼的殷紅。
鴻明!
又是鴻明!!
這個孽徒,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不僅是長鞭,蒼溪行還尋到了一張沒來得及銷毀的畫像,上面畫的,儼然就是他和烏景元。
師尊端坐在梳妝臺前,小小的徒兒捋高衣袖,手裡握著一把烏色木梳,墊著腳,小心翼翼替師尊束發。
臉上的神情既緊張,又全神貫注。
思緒一瞬間就飄回了過去,那時候景元大概才九歲,可能是小時候經常食不果腹,過著地獄般煎熬的生活。
在同齡人中個子一直很矮小,像一根小蘿蔔,蒼溪行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安安靜靜的,有時候都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可只要蒼溪行回眸去尋他時,那孩子總會自己跳出來,沖他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
不僅如此,還有很多很多。
蒼溪行極力剋制自己,不要再回憶過去了,可那些師徒之間美好又溫馨的畫面,還是在腦海中逐幀浮現出來,慢慢吞噬他的理智。
他還想起有一回和小景下山,他當時有心事,走得就快了些,等再反應過來時,眼尾餘光往後一瞥,就看見身後的小蘿蔔氣喘籲籲的,滿頭滿臉都是汗。
應該跟得特別辛苦,又不敢開口讓師尊走慢些,就一直咬牙堅持著。
後來實在堅持不住了,就一手提著明顯大了一圈的衣袍,一手小心翼翼,試探著去牽師尊的手。
當時小景真的很可愛,蒼溪行至今為止都無法忘懷。
嘭的一聲。
房門從外震開,凜冽的風雪簌簌倒灌進來。
孔鴻明蜷縮在被褥裡,止不住地發抖。
從外入內的腳步聲,如同鼓點般重重敲擊在他心頭。
他下意識屏息凝氣,狠狠抿著嘴唇,把呼吸壓得極低,生怕被師尊發覺他醒著。
腳步聲停在了床邊,周圍靜悄悄的,唯有風雪聲呼嘯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腳步聲才再度響起,竟漸漸遠去了。
孔鴻明暗暗鬆了口氣,心道,烏景元只怕還沒醒,師尊定不知是自己闖的禍。
方舒展開身軀,哪知下一刻,唰的一聲,由上而下一股大力,猛將被褥從他身上撕了下來,孔鴻明跟皮球一樣,從床上滾到床下,在地上狼狽翻滾了好幾圈,發出了驚悚的嚎叫。
好不容易才停下,一抬頭就撞上了一雙眼底猩紅的眼眸——
“你這個孽徒,當真是好大的膽子!”
孔鴻明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鞭子就劈頭蓋臉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