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景春壓低聲音,“我六姨父在呢,但他也攔不了多久。”
多虧了武俊江家的那些八卦,眾人皆知這位六姨父是何許人也。
想必竇鴻雲此刻定是懊悔萬分,他為何會覺得在營中待得煩悶,想出來透透氣,這才應了馮睿達的邀約來喝酒,哪知道撞上這檔子尷尬事。
私立外宅,不好聽更不好說。
但馮睿達在這方面管束得極嚴,去年底他的私宅被南衙諸衛當做體檢中心,將官們出出進進沒一個人見過他姬妾的真容,想來是有規矩的。
竇鴻雲今天見到了,卻沒想到是在如此尷尬的情境之下。
看似溫婉如水,小家碧玉,走在街頭巷尾,或許會被誤認為是一位相夫教子的賢淑婦人。誰又能想到,這樣一位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會做出如此驚世駭俗之事。
竇鴻雲此刻只覺頭痛欲裂,彷彿方才飲下的不是佳釀,而是足以令人神智錯亂的毒酒。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大門的方向,心中暗自嘀咕:梁景春不是說去搬救兵了嗎?為何遲遲未見歸來?
他難道是去找猴子搬救兵的嗎?
竇鴻雲在今日一眾賓客中,雖然年紀較長,但官階低於馮睿達,能攔得住一時,攔不住兩時、三時!
正當他心焦如焚之際,梁景春終於領著李宅一行人匆匆趕來。
馮宅內的賓客已經散去大半。有的是自覺避嫌,有的則迫不及待地想要將這一勁爆訊息傳播出去。
馮睿達的手段向來狠辣,無需他那外室秦桑如開口,只需稍稍拷問府中下人,便能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掌握得一清二楚。
在這深宅大院之中,秦桑如想要獨自外出幾乎是不可能的,外頭人想進來,也要經過層層通稟,哪有那麼容易。
因此,馮睿達很快便鎖定了那個所謂的姦夫。
他的親兵行動迅速,當段曉棠等人趕到廳堂時,只見一男一女已經跪在地上,身份不言自明。
秦桑如身著一襲水粉色的衫子,這本應是嬌俏可人的裝扮,但此刻的她卻躬身如蝦米,臉色蒼白,額頭上汗水涔涔,無端讓人覺得可憐。
她身旁的男子,身著一件灰色綢衣,身形略顯消瘦,名喚酈德海,是秦家巷弄裡的一位鄰居。
據說兩人青梅竹馬,情誼深厚,卻被馮睿達橫插一腳,硬生生地將這對有情人拆散。
酈德海這會倒還有些骨氣,沒將責任全推到女人頭上,只是平靜地敘述著事情的前因後果,“我二人兩情相悅,本是在籌措聘禮,預備去秦家提親,怎料將軍突然出現,秦家便急匆匆地將桑娘嫁了出去。”
寧為大家妾,不為小戶妻。
馮睿達是長安來的貴人,正正經經的勳爵將軍,他能看上秦桑如,那是秦家燒了八輩子高香才求來的好事。
哪怕只是做外室,但馮睿達手指縫裡漏出來的錢帛,也足以讓他們過上數年富足的生活。
此刻,酈德海與秦桑如並肩而跪,中間僅隔著一尺多寬的距離,這一幕卻刺痛了某些人的眼睛。
馮睿達斜倚在榻上,眼神狠厲,語氣中充滿了輕蔑:“你身上的綢衣從何而來?”
品質算不得上等,但也是綢緞。
一個連聘禮都籌措不起的窮書生,何來餘錢置辦綢衣?
想到這裡,馮睿達的怒氣更盛,“你們真是好樣的!”
轉頭對竇鴻雲一干人等說道:“今天這酒喝不成了,你們各自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