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車的大漢立刻吆喝一聲,勒住車馬。
這大汗滿面虯髭,目光就如鷙鷹般銳利,但等到他目光移向李尋歡時,立刻就變得柔和起來,充滿了忠誠的同情,就好象一條惡犬在望著他的主人。
鐵傳甲,李家最忠實的僕人,因十八年前的一樁公案而結下仇家,在逃亡了數年後受李尋歡父子收留,從此便跟在李尋歡身邊為僕。
跳下車的李尋歡在雪地上挖了個坑,將那剛雕好的人像深深的埋了下去,然後,他就痴痴地站在雪堆前。
他的手指已被凍僵,臉被凍得發紅,身上也落滿了雪花。
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冷,這雪堆裡埋著的,就象是一個他最親近的人,當他將“她”埋下去時,他自己的生命也就變得毫無意義。
若是換了別人,見到他這種舉動,一定會覺得很驚奇,但鐵傳甲卻似已見慣了,只是和聲道:“天已快黑了,前面的路還很遠,少爺你快上車吧!”
李尋歡緩緩轉回身,卻發現車轍旁居然還有一行足印,自遙遠的北方孤獨地走到這裡來,又孤獨地走向前方。
腳印很深,顯然這人已不知走過多少路,已走得精疲力竭,但他還是不肯停下來休息。
李尋歡長長嘆了囗氣,喃喃道:“這種天氣,想不到竟還有人要在冰天雪地裡奔波受苦,我想他一定是個很孤獨,很可憐的人。”
鐵傳甲沒有說什麼,心裡卻在暗暗嘆息:“你難道不也是個很孤獨很可憐的人麼?你為何總是隻知道同情別人?卻忘了自己……”
“嗯?”李尋歡頭微抬,視線放遠,鼻中突然發出一聲疑惑的聲音。
只因他看到,前方不遠處,在那道孤獨的腳印旁,多出了另外四道腳印,那四道腳印出現得如此突兀,竟似憑空出現在那裡一般,這倒奇了。
不過李尋歡也並未多作思忖,如今的他,卻是對大部分事情,都提不起興趣。
轉身上車,車座下有很多塊堅實的松木,李尋歡又開始雕刻,他的手法精練而純熟,因為他所雕刻的永遠是同一個人。
這個人不但已佔據了他的心,也佔據了他的軀殼。
……
“慕夏姐,你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啊?”官道上,歐靜妍一邊隨著三人前行,一邊好奇的問道。
“嗯……”慕夏偏頭想了想,道:“很恐懼,很絕望,心裡充滿了罪惡感,但是第二次的時候,就沒什麼感覺了,因為我不殺死敵人,敵人就會殺死我。”
“你沒吐嗎?”歐靜妍試探的問道。
聽到這,慕曦俏臉一紅,臉上浮起一絲不好意思的表情,慕夏沒好氣的道:“原本是沒想吐的,可慕曦這個不爭氣的吐了,害得我也沒忍住吐了出來。”
“呃……”
歐陽飛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聽著三女的話,目光卻看著前方拐角處,他已經感知到前方的那絲細微的動靜。
而在道路拐角後的前方,有一道並不高大,但腰身挺得筆直的孤獨身影,在聽到歐靜妍與慕夏談論第一次殺人的感覺時,腳步不由自主的頓了頓,但下一刻,又自邁開步子,向前行去。
十數息後,歐陽飛一行轉過了那道拐角,也看到了那道孤獨的背影,歐靜妍與慕夏停下了閒聊,好奇的看向前方那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