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否飯菜太過油膩,半夜裡,胡田花捂著肚子叫起疼來。
季存與念申披衣而起,詢問情況。胡田花卻說不清楚,只是端來的水喝不下去,念申拿出隨身帶的藥也不願吃,就抱著肚子在炕上打滾。
季存著急,要連夜送母親去鄉里的醫院看急診。胡田花卻是腿軟到一步路都走不動,季保富急得連連呼喊。
情急之下,季存連羽絨服都來不及穿,直接坐到母親炕邊,拉起她的兩隻手將她帶背到身上,就往屋門外衝。
季存太心急了,忘記養母身形比生母偏高、結實一些,此時她將身體重量全部撲壓在他背上,他行動力度卻估計不足,一不小心踉蹌幾步,被門坎絆摔在堂屋裡。
他撲向地面的一霎間,擔心摔壞母親,迅速翻身,讓自己充做肉墊。
胡田花重重砸向季存身上,驚慌時,她想拉住什麼,卻只碰到方桌,只聽“叭嗒”一聲,桌上的花瓶掉了下來,立刻摔得粉碎,嚇得她一口氣沒喘上來。
“栓娃,田花,你們咋樣,沒有摔壞吧?”季保富慌忙跟出屋來,檢視情況。
胡田花有些頭暈,壓在兒子身上難受,掙扎著站起來,見一地的碎瓷,幾枝漂亮的梅花早已散落,不由懊悔。
季存一時驚蒙了,此時緩過神來,慢慢翻身坐起來,又緩緩地活動四肢,感覺沒有太大的問題,就急催父母。
“媽,我沒事,讓爸趕緊發動三輪,我陪你去醫院。”
念申叮囑迪迪幾句,也抱著幾件羽絨服跑出屋來。
胡田花愣了片刻,半張著嘴看看兒子又看看媳婦,夜色中悄悄紅了臉:“我……肚子這會好像不怎麼疼了,都先回屋,回屋……”
聰明如季存,見母親言語動作利落、行動快速恢復正常,再看父親遮遮掩掩、頗為埋怨母親的表情,哪裡猜不出父母又在試探他的孝心?
苦笑著與念申打掃了地下,勸慰父母安心睡下,他才悄悄喊妻子幫忙看看傷處。
燈下,念申只見丈夫一邊的手掌中皮肉蹭破、鮮血滲出,其中夾雜著些許微小的碎屑,詢問季存,方知他的手除了摔倒時擦傷,為保護他母親還按到了梅枝上。
再看季存的膝蓋,紅腫、淤青混作一片,念申心疼得直掉淚。
“爸媽剛睡下,別又驚動他們。”季存用另一手替妻子擦著眼淚,“應該有刺扎進肉裡了,你用帶的酒精棉幫我消個毒,取根針把刺挑出來就行。”
念申壓抑抽泣著,用針小心翼翼一根根撥季存手掌中的刺時,他看著自己特意採摘回的山梅此時只能扔在門後,一時間忘了手中疼痛,竟有些意識模糊。
一年年的,父母們年歲增長,眼看著都要年邁,曾經自認為有了一定經濟能力就可以讓三方父母安享晚年的他,現在心中有著越來越多的不確定!
“啊喲,阿昌,好福氣啊!老了,還收到孫囡這麼大一束花啊!”
這年開春,鄭阿昌過生日,難得三個孩子一起趕到,專門為他在酒店中辦了宴席,還邀請了相熟的親戚與朋友們。
當鄭亞娟把混合著玫瑰、康乃馨的大束花朵放到他手中時,老人看見圍坐在身邊的小輩們,內心中綻放出久違的歡樂。
任家旺嘴上笑著,心裡卻是不舒坦!
前幾日,鄭阿昌暗中告訴他:他為孫女亞娟繼承房產悄悄做了公證。
那麼,亞娟送她祖父的這束花,究竟是為了房產,還是為了親人的感情,就分不清楚了。
這讓任家旺轉頭再看自己的兒女孫輩,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他與妻子漸漸年邁,難道將來的親情也要靠財產繼承維繫嗎?
思索間,忽聽“啊喲!”一聲。
鄭阿昌的手指,被花束下隱藏的、未除淨的尖刺扎破了,鮮紅的血滴沁出來,襯著老夥伴痛苦的面色,更讓任家旺看著難過!
他忽然想起,大半個月前自己過生日時,外孫女婿季存說專案工期太緊,需要加班難以趕到;從小帶大的外孫秦毅明明只要坐兩個小時火車就可以趕回,偏說要跟教授研究課題,沒辦法回來……
這些小輩是因為沒辦法繼承他們老夫妻的財產,刻意保持距離的吧?
如此看來,這老年生活是越來越沒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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