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娘娘已經不在了,一切以太妃娘娘說得算。”
寧闌珊輕輕別開臉,天知道她說出貴妃不在那句話時,心裡有多難過。
按理,她該高興才對。
在宮裡的時候,那個女人樣樣都壓著她一頭,她之所以會到孝慈庵來,也是因了那個女人之故。
可是聽到貴妃沒了的訊息,她的心裡偏偏就是高興不起來。
當年她害死了安嬪,按照鈞周律例,不單她該死,她們寧家一門也不見得能保個周全,是貴妃高抬貴手放了她一馬,亦放過了她的家人。
那回母親使人千里迢迢趕到烏麓山來見她,還曾特意給她帶了話來,說是弟弟寧川書讀的很好,上次春闈,童子試裡得了頭名,知縣大人說他前途無量要好生培養著,留待以後考鄉試會試。
她得了訊息,自然高興不已,方知陳盈當初沒有騙她,果真沒有為難她的家人,從此之後,便也就安安心心地在孝慈庵吃齋唸佛誦經祈福了。
這會子斯人已逝,她委實沒有心情多說些別的,告訴了蘇芸和馮瑤二人宮裡的訊息之後,便道:“你們稍後打點一下,就跟賈妃回去吧。往後是福是禍,就看你們個人的造化了。”
“師太,”蘇芸追上去一步,“昔年我們姐妹犯了錯,是以才叫貴妃娘娘發落在孝慈庵悔過,而今院中的山茶尚未開花,足見我們姐妹懲罰未盡,還請師太稟告太妃娘娘,就留我們姐妹在山上吧。”
“你們要留在山上?”
呵,寧闌珊頗覺意外,不由得冷笑一聲:“這山上人煙稀少又冷清,有什麼好的卻叫你們戀戀不捨?”
蘇芸讓她笑的臉上一紅,不自禁低下頭去道:“當年是我們姐妹眼皮子淺,被浮名利祿矇住了心神,才以為那宮裡處處都好。而今在山上住得久了,看遍佛卷經文,方知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浮名利祿不過都是身外之物罷了。既是想得通了,那深宮自然也就不是個好去處了。”
“哦?”
寧闌珊稍稍回首,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馮瑤:“你也是這麼想的?”
馮瑤連忙點點頭:“蘇芸姐姐所說亦是我心中所想。”
寧闌珊笑了笑,半晌才長舒了一口氣道:“你二人有此心,也不枉貴妃當年將你們送到孝慈庵來。既如此,你們有什麼話還是下山親自去同皇上和太妃娘娘說吧。”
“那山茶花……”蘇芸還有些遲疑。
縱使皇貴妃沒了訊息,可是她的話尚還言猶在耳,種不出山茶,豈不是她和馮瑤沒有信守承諾?
寧闌珊聽聞,便擺了擺手:“當年貴妃有話,只要貧尼覺得你們兩個種的好了,你們便可以下山去。而今,貧尼見那山茶長勢甚好,想必到了時節定會開出豔麗的花來,你們就安心下山去吧。”
“這……”蘇芸和馮瑤彼此相看一眼,見再無留下的藉口,便都同她道了別,感謝她這段日子以來的教誨和照料,方收拾了行囊,隨著賈錦霞她們下山去了。
住持師太親自送她們到了山門口,轉身回來,看見寧闌珊還在原地站著,便合起雙掌道:“阿彌陀佛,禪靜師太是否有話要說?”
寧闌珊回了一禮,便道:“此番多矇住持師太照看,那蘇芸馮瑤二人已得點化,貧尼便放她們下山去了。”
住持師太微微笑起:“我佛慈悲,得點化的豈止是她二人,師太你亦得了點化。”
“哦,住持師太為何這麼說?”寧闌珊倍感詫異。
住持師太便笑道:“去歲貴妃娘娘送蘇芸馮瑤兩位施主上山的時候,曾給老尼帶過一句話,說是他年禪靜你若是有了慈悲之心,肯放她二人下山,便許老尼準你蓄髮還俗,重新入世。而今禪靜你既是親口放了蘇小姐和馮小姐,老尼自當兌現與貴妃娘娘當日的諾言,準你蓄髮還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