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麗的雙眸將將掃過半開的門扇,猛然間看見那門外矗立著的兩個人,她心中驚得立時一頓,幾乎忘記了呼吸。
手上拎著的茶壺剎那間變得似是有千斤重一般,駭得她差點失手摔落在地,幸而身後小女兒咯咯地笑聲喚醒了她,讓她陡然便回過神來,強自穩住身子,極力按壓下去那從四面八方湧過來的窒息一般的可怕,抿抿唇才接著道:“綰綰,把這水壺拿去吧。”
門裡的人亂了腳步,門外的人,同樣亂了心魂。
周弘治眼看著對面的女子走向了自己,眼看著她笑容輕綻,眼看著她啟了朱唇,一雙眼睛便像是釘在了她的身上一樣,再挪不開一寸。
陳盈只當是沒看見他灼熱的目光和強烈的打探,勉強自己平穩的將水壺遞到綰綰手裡,拿下了綰綰手中的水瓢,轉身便要往裡走。
步子急切地彷彿走慢了一步,就要被洪水猛獸生吞了一般。
只是,不等她走出第二步,身後已然傳來了那人的叫喊聲:“夫人留步。”
她怔了一怔,下意識順著他的話停下來。
周弘治伸直了手臂,若不是高德祿拉住他,他簡直都想飛奔到院子裡去,到那女子的面前,好生將她看個仔細,好生問問她到底是誰。
陳盈停下之後方有些後悔,緊緊咬唇了許久,才低低迴道:“公子還有何事?”
周弘治伸直的手臂登時一僵。
她喚他公子,她問他有事,語氣陌生的像是萍水相逢。
這不是他的盈盈會說的話。
他的盈盈慣愛叫他陛下,高興起來還會叫他名字,儘管那是極為大不敬的事,可經由她的嘴巴說出來,他倒覺得甚是動聽。
出門在外的時候,她還有別的稱呼,有時會脫口喚他夫君,有時就俏皮地叫他老爺。
可……卻從來沒有喚他一聲公子。
他眼角微熱,頓了一頓,才抬首注目著那道背影:“無事,只是不知夫人貴姓?今日夫人贈水之恩,他日朕……真應當湧泉相報。”
“不過是兩碗水罷了,滴水之恩,不足掛齒,公子還是快快喝了水趕路去吧。”
陳盈頭也不敢回,極快的擺一擺手,隱隱有些不耐。
周弘治心有不甘,正待再問,那院子裡的小丫鬟卻已端了兩碗水出來,遞到他和高德祿的手裡,催促著道:“哎呀,你們喝水就喝水,哪裡來的那麼多話?我家夫人姓甚名誰,與你們何干?你們要報恩,就把水錢給了,咱們不就一了百了,誰也不欠誰了嗎?”
何必伸著腦袋到人家院子裡,追問人家的夫人?
綰綰面上有幾分不悅,深以為自家夫人的樣貌實在是好,有登徒子瞧見了,惦記在心也不足以為奇。
只是往日裡夫人出門,常有她和江媽媽隨在左右,又有城中的幾個相熟店家彼此認識,是以住了這麼久以來,還沒見過有人敢上門打擾的。
這兩位又是借水又是問名姓的,看打扮規規矩矩整整齊齊像是個好人一樣,背地裡誰知道藏得什麼鬼心腸?
早知如此,她就不該給他們開門的。
綰綰暗裡哼唧兩聲,眼看周弘治端了水不喝,眼睛還往院子裡瞥,不由得走出來,關上門盯著他道:“你快喝呀,喝完了趕緊走,我們夫人平日裡喜靜,不喜歡同生人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