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帶貴妃回孃家省親？這……這也太荒唐了。”
後院裡，姚氏在丫鬟的服侍下急急換著衣服，難以置信的看著她的夫君陳靖。
陳靖籠著手，面色沉重：“豈止是荒唐，自古就沒有皇上隻身陪著貴妃回孃家省親的道理。”
“可見陛下專寵貴妃的話並非謠言。”姚氏換好了衣服，一面由丫鬟舒籠起頭髮，一面從鏡子裡望著陳靖道，“只是寵愛到這等地步，未免離奇了些。”
即便貴妃思家，也該準備好儀仗，挑個吉日，灑掃淨街之後再回，那才成體統不是？哪有大半夜的連個隨侍的人都不多帶，就趕過來的？讓她們連個準備都沒有。
陳盈嘆口氣：“誰說不是呢，父親往年泰山崩於前都可面不變色，今兒也被皇上和貴妃的突然到來給嚇著了。還有那滿院子的賓客……待會兒都得從後門把他們送走。”
皇上說是陪貴妃省親，誰知他背地裡打的什麼算盤呢？今兒宴請的賓朋裡，大部分都是在朝的官員，這要是被皇上看見，得，連小冊子都不必蒐羅，直接以結黨營私的罪名當場就可拿下他們陳家了。
陳靖想想都後怕，探頭一瞅屋裡，不覺催促著姚氏道：“梳洗好了沒有？”
姚氏忙讓人把珠釵帶上，疾走兩步出來道：“好了，好了，這就來了。”說著，將衣服理了一理，問陳靖道，“這樣穿妥當嗎？”
陳靖看她一眼，胡亂點一點頭：“在自家面聖，不比進宮那麼多講究，穿的得體就夠了。”往外走了兩步，轉回身卻道，“對了，夫人和二妹那邊如何了？”
姚氏哎喲一聲：“我先前只讓人去知會了母親和二妹，也沒來及同她們說個仔細，若不然你先行一步去前頭見陛下和娘娘，我到後院去看看母親和二妹都準備的怎麼樣了。”
“也好，去了就讓她們快些，莫讓陛下和娘娘空等。”
陳靖督促兩句，甩了袖子果真先去前頭陪駕了。
姚氏不敢耽擱，旋即帶上一眾丫鬟婆子，急匆匆趕到後院廂房那邊。
適逢陳霜接到訊息，也在廂房那裡同她母親打商量，一見姚氏來，忙就迎上前去道：“大嫂，陛下和貴妃姐姐當真到咱們府裡來了？”
“可不就是當真來了？”姚氏瞧著她還是白日裡的那套裝束，不覺握住她的手道，“二妹快換件衣服去，待會子還要面聖呢。”
說著，又去見相國夫人：“母親可是要按品大妝？”
王氏才從皇上和貴妃回家省親一事中醒過神不久，聞言便擺一擺手道：“不必大妝，尋些莊重體統的衣服換上就罷了。”
陛下和貴妃既是微服而來，想是不願鬧出動靜，她若是穿了命婦冠服出去，豈不讓旁人看出端倪？還是簡單些為好。
隨即，便讓丫頭拿了鴨卵青緞地金色團花的立領長襖換上。
陳霜亦回房中使人換了一身粉緞折枝刺繡交領長襖，下搭著一條百褶裙，踏著蓮步趕至她母親房裡，和相國夫人並大嫂姚氏一起去前頭拜見君王和貴妃。
陳盈和周弘治早已在正房廳堂裡端坐下來，御前侍衛統領林溪泉和大內總管太監高得祿一左一右立於她二人身後，看那陳相國領著陳氏子弟進門三跪九叩一番。
周弘治叫了聲平身，陳盈下意識就抬頭看了看來人。
相國陳沖聞聽已過了耳順之年，但在她看來，陳相國整個人的狀態卻精神得很，約莫同五十歲的人差不讀。只是大抵身居高位久了，他比尋常五十多歲的老人看上去要更加威嚴許多。
旁邊站著的陳靖，周弘治曾說過是陳盈的同胞哥哥，樣貌上看，兄妹二人果然是有幾分相像。不過，陳盈身為女子，又一貫的養尊處優，自然嬌豔些。陳靖身為大都督，又得陳相國厚望，練就了一身好本事，在秀美之外，面上更多地卻是冷硬與俊挺。
而對於在他手底下被按住的小孩子陳棠，陳盈印象就深刻得多了。方才他一路不服氣的被她扭到這裡，被他父親恫嚇一通，多少老實了一些，只把一雙眼睛骨碌碌的亂轉著。
他的眉眼隨了陳靖，膚色如同他母親一般白皙，生得直如玉人一般，若是不動不鬧，真要讓人以為是個仙家小金童。偏他不安分，烏黑晶亮的眸子閃著狡黠的光，倒又是個小魔王了。
陳盈即便是作為旁觀者，看了他也替陳家的未來揪心。
不過，好在陳棠年紀還小，若她提醒大嫂和大哥好生給他改改，沒準兒還能給他這些壞脾氣都改過來。
陳盈把這些話暗放在心裡，扭過頭看著還有一個半大的少年站在那裡，許是被陳靖和陳沖擋住了視線，她起先竟沒瞧見。
這會子就不由得多看兩眼，瞧那少年左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長得不如陳靖和陳棠俊美，卻也是清秀的模樣。
梳著總角，穿一身茶白色圓領袍，束著手，儘管一聲不吭，卻也未曾見他慌張，眉眼淡然，很有些不卑不亢的意味。
陳盈心裡動了一動，便伸出手招呼那少年道：“陳疆，你過來一下。”
被她喚出名字的少年身形一頓，怔了怔方邁出腳，從他父兄背後走出來，走到陳盈和周弘治面前長長叩首道：“草民見過陛下，見過貴妃娘娘。”
陳盈含笑扶起他：“若在宮裡，你這般拜我沒什麼。不過如今我回家省親，你我身為姐弟，就不必這般多禮了。”
嗯？陳疆讓她說得一愣，他和貴妃娘娘雖說是姐弟，但從前在貴妃眼裡，除卻大哥陳靖是陳家的兒子，他這個庶出的可從來都被她排除在陳家子弟之外。
今日，貴妃娘娘是怎麼了？為何突然對他這般友好起來？
陳疆起了身，動不敢動，拱著手作揖道：“貴妃位尊，草民位卑，不敢妄自與貴妃娘娘稱姐弟。即便娘娘回家省親，名分上也依然是娘娘，是以草民不能沒了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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