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故開始翻閱古籍尋找消除戾氣的方法,同時告誡王香秀千萬不要讓娟娟受到刺激。
最好能將溝渠清潔得幹淨點——祁故以為這是娟娟戾氣的來源。
王香秀照做,她不收工錢義務勞動地將村裡四通八達的溝渠清潔了一遍,又在自己家這段溝渠上流設定了一道細魚網,這網能把絕大多數的固體髒汙卡住,王香秀每天清早起來再把那些髒汙收拾出來, 丟進村裡的垃圾坑。
那段時間裡,有人誇贊王香秀勤快,有人覺得她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
但王香秀無視了所有看向自己的目光,只一心做自己的事情。
因為祁故告訴她,這樣就能讓娟娟免受刺激。
祁故為了翻閱古籍查辦法,一連好幾晚點燈熬油到十二點,白嫩的臉蛋上很快爬上了黑眼圈,看著像是隻幼年體的熊貓。
結果也沒有辜負他的努力,他找到了辦法,揹著書包前往王香秀家時,腳步都比以往輕快幾分。
但,迎接他的卻是滿地鮮血,以及一個已經發了狂的娟娟。
祁故悚然看著眼前一幕,心下冰涼。
娟娟渾身滿是血與汙水,發絲濕漉漉地,一雙眼睛血紅,她尖銳的鬼牙沒入王香秀的魂魄,一口口撕咬著她的靈魂,地面上,也就是滿地鮮血的來源處——是個四分五裂魂飛魄散的男人,東一塊西一塊,眼睛驚恐圓睜,看著像是受了很大的折磨才死的。
反觀另一邊,王香秀的魂魄在被吞噬,屍體卻是安靜平和的,彷彿死前沒有遭受過任何的傷害,死得很心甘情願。
“娟娟,你做了什麼?”祁故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情。
“我打爸爸……因為他打媽媽……”一切線索在瞬間串聯起來,王香秀身上總是帶著傷,娟娟身體裡快速積聚的戾氣,原來都是因為王香秀的丈夫,是個家暴男。
他與王香秀是父母指定的親事,剛結婚那會,兩個人也過過一段蜜裡調油的日子,但漸漸的,男人開始不滿意王香秀的處處管教,其實只是很小的事情,類似於王香秀不允許他亂丟垃圾,不疊被褥此類小事,但男人新鮮王香秀的時候,對她的話言聽計從,不新鮮了,就覺得她話多膩歪,終於沒忍住,在某一日對著王香秀大打出手。
王香秀當晚就頂著滿臉的傷疤回了家,她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爸媽兄弟姊妹的支援,愛護和做主。
但她回到家敲門的那一刻,出現在門後的是丈夫那張普通的臉。
王香秀驚悚至極,身上的傷口越發疼痛,她叫喊著朝後跑,但很快就被丈夫拉進了自己家的門。
她以為自己還要捱打,但丈夫對她道了歉,說自己錯了,讓她跟自己回家。
王香秀信了,很快就有了第二回,第三回。
王香秀逐漸發現她變成了一個笑話,她第一次跑回家時,爸媽對她還是心疼的,眼裡有淚,但次數多了後,他們就開始不耐煩了,覺得那男人在別人眼裡都是個老實人,為何偏偏只打你,是不是你做錯了事情?
村裡也有人傳出謠言,說王香秀偷男人,要不是偷男人,老公怎麼會打她那麼狠,她家裡人都不管她?
後來,王香秀學會了“家醜不外揚”,而她從前的那些事,也隨著時間被淡忘了不少,更是隨著她生出了一個有智力缺陷的女兒後, 完全被這新的事件取代。
她開始習慣三天兩頭的一頓打,也不再追究原因,只是埋頭熬日子,熬著熬著,人就越來越膽怯,從一開始的還能反抗幾下變成了完全不反抗。
再後來,更是到了祁故在發現娟娟身上出現戾氣,詢問她最近家裡有沒有什麼異常時,絲毫不覺得自己被丈夫打了能算做一件異常的事情。
這哪裡異常了?這對她而言不過是像吃飯喝水一樣的事情啊。
所以她對祁故搖搖頭,說家裡一切正常。
祁故也信以為真,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一切都走上了錯誤的岔路口,看似陰差陽錯,又好像是冥冥之中註定好的,因為即便再來一次,祁故也會選擇幫助王香秀,而王香秀依舊不會覺得“暴力”等於“異常”。
祁故一次出於善意的謊言,換來難以收場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