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後來,孩子生了下來,取名叫做藺寒枝,嶽遠納悶不已,奇怪怎麼取個這麼冷,這麼悽涼的名字,藺言說,“寧筱做完第一次産檢那天,正琢磨取個什麼名字呢,被樹上掉下來的一根結滿霜的小樹枝砸了一下,就決定生了個女孩就叫霜枝,男孩就叫寒枝。”
嶽遠:“……”
默默給襁褓裡白嫩,眼睛黑葡萄似的小孩掬了把同情淚。
這取名未免也太草率了,要是掉下來的是個易拉罐,難道孩子得叫藺易拉罐?
嶽遠不敢再深想,越想越覺得藺寒枝是有些倒黴在身上的。
此後,藺易拉罐的百日宴,周歲宴,兩歲,三歲……嶽遠從不缺席,即便忙得像個陀螺也要送來禮物,雖然受盡家族寵愛的藺寒枝並不缺他這一份禮物,但他依舊準備得認認真真,從不敷衍。
日子一天天過,嶽遠從分部部長擠進總局的領導班子裡,岳家如今也是他說了算,嶽夫人的孃家,也因為侄子沒什麼把門的嘴得罪了人,衰敗了下去。
岳家的人常催促嶽遠聯姻,結婚,但每次都被嶽遠直接無視。
他難以想象自己與人進入一段尋常的婚姻,他從未得到過關於這方面的任何教育,也不會自大地覺得自己能無師自通學會如何承擔丈夫與父親的責任。
反正,如今岳家是他說了算的。
就在嶽遠覺得日子會按部就班一天天過,等老了,他還能與藺言寧筱住一個養老院時,他得到了一個驚雷般的訊息,令他瞬間心神震顫。
他們說——藺家四十六口,有血緣關系的,略微親近些的人,悉數被滅口,藺家別墅外還殘留著很強大的鬼氣,如今無人敢進入其中,需要他來定奪。
一向被誇贊穩重老成的嶽遠從辦公室一路狂奔到停車場,活像是正被什麼厲鬼追逐,甚至跑得踉踉蹌蹌,開車途中好幾次險些撞上路邊的防護欄。
在藺家別墅外的異管員見他到來,紛紛詢問他現在怎麼辦?
嶽遠卻沖動得像個毛頭小子,直接沖進了藺家別墅中,也在主宅裡看見了滿地血淋淋的,熟悉的屍體。
渾身的血液在霎那間涼透了,嶽遠在人堆裡看見了藺言和寧筱,他們安靜地躺著,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而藺寒枝趴在他們懷裡,彷彿他們不是死了,而是正在拍攝一張吊詭的全家福。
倒也像是這對夫妻能做出來的事情。
嶽遠幾乎站不直,雙腿完全癱軟,靠近他們的最後幾米,他是手腳並用,爬過去的,拖了一地的蜿蜒血跡。
等他爬到那一家三口面前時,他對上了藺寒枝睜著的,葡萄似的眼。
小孩的嘴巴一張一張,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念著什麼東西,嶽遠絕望又欣喜,側耳湊過去聽。
“爸爸……”
“媽媽……”
“藺寶……”
……
嶽遠臉色難看地發現,藺寒枝是在叫死去的親人的名字,似乎渴望有人能回答自己。
他不敢想藺寒枝究竟這麼叫了多久,以至於聲音微弱成這樣,卻又沒能得到任何回答。
嶽遠最是知道,絕望有多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