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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寓裡黑漆漆的。
喬伊從床上坐起來,摸索著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一看,居然已是淩晨四點。她默默地在心裡計算了一下,驚異於自己居然連續睡了整整十四個小時。
已經有大半年沒這麼沒心沒肺地睡過了,彷彿連夢都不曾做過,她有些苦澀地想著,伸展了幾下胳膊,再左右扭扭脖子。也許是長久保持同一個睡姿的緣故,她覺得身上酸酸的。
也許是真的累壞了,才會如此酣睡吧,她心不在焉地想。
她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自己開車從s市到n市來的。這是她第一次開車走高速公路,天剛亮就啟程了,一路小心翼翼地聽著手機導航的提示,直到下午兩點鐘才看到n大學的校門。
房子裡已經半年沒住過人了,暖氣燒得也不太好,微微有點兒冷。她重新躺下,縮排被子裡,蜷緊身子,下頜抵在膝蓋上。
被子很久沒曬過了,微微有點兒潮,裡面已經聞不出郝嘉慧的味道了,只有一股淡淡的灰味兒。
她起身下床,開啟房間的頂燈,從椅背上拿起羽絨服披在身上,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這個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小家也馬上就要不存在了,她傷感地想,有些無奈,也有些麻木。
洗衣機旁的布籃子裡還堆著幾件待洗的衣物,那是郝嘉慧最後一次出門前換下的一套襯衣,一條短褲和一雙襪子。她蹲下身子,把它們小心翼翼地抱起來,卻發現在這些衣物上也完全嗅不到郝嘉慧的味道了,只有一股淡淡的灰味兒。
她抱著衣物發了一會兒呆,把它們重新放回到洗衣籃裡,用電水壺燒了大半壺開水,翻出一個茶包,丟到杯子裡泡上。水汽氤氳,彌漫了她的雙眼,她輕輕吹了吹,小啜一口,熟悉的茶香中似乎也混雜了一絲淡淡的灰味兒。
天色漸漸放亮了,有不畏寒冷的麻雀在窗外啾啾輕鳴。喬伊走出戶外,在n大學門前的路邊攤上隨便吃了點兒早餐,信步走進了校園。
才離開半年,她對校園裡的一切並沒有什麼生疏感,熟門熟路地來到那棟四層的博士生宿舍樓前,輕輕掀開厚重的棉門簾,走上狹窄的樓梯。
214寢室的門虛掩著,不知道肖晏寧這個學期還住不住在這裡。她這樣想著,慢慢從門前走過,一直來到走廊盡頭的窗子前。
窗玻璃上結滿了霜花,她伸出左手,在上面按了一個透明的手印,又原路折回。
一個男生趿拉著拖鞋從水房裡踢踢踏踏地走出來,端著臉盆,滿臉水珠兒,不經意地打量喬伊一眼,推開214寢室的門,走了進去。
喬伊迅速地向室內一瞥,看見郝嘉慧曾經住過的那張床上用竹竿支著白紗蚊帳,蚊帳裡的被子高高鼓起,顯然睡著什麼人,床邊的書架上壘滿了書,桌面上有臺燈和零星幾件小飾物,與郝嘉慧在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回到小公寓後,喬伊發呆了好久。
傍晚的時候,她在n大學校園網的貼吧上發了一張貼子,說自己畢業離校去外地工作,有些生活用品不方便攜帶,在校的學弟學妹們如有需要,可以在兩天內與她聯系,並附上了幾張實物照片和自己的手機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