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江上清風來,吹起楚聿的衣擺,見謝姰身姿晃動,他下意識往前一步,伸出手想要去扶她。
手剛伸出來,他便猛地收回來,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的動作有多奇怪。
他移開目光,卻又忍不住將目光抬高去看飄起來的面紗。
面紗輕薄,如同柳葉般裹挾著風的形狀,在數只畫舫上飄過,人們紛紛從畫舫上伸手去捉那風中面紗。
楚聿掃目過那些骯髒的手,眉頭蹙起。
河風刮過河面遠去,高飛的面紗失了依憑,風尾一拋,便從高處飄飄朝他而來。
楚聿視線緊隨,忍不住墊高腳,抬起手去勾住那片薄如蟬翼的面紗。
風尾纏著面紗,從他指尖滑過,如簪尾撥拉琴絃。
他如被牽扯魂魄,顧不上其他,隨之跳出船沿,將那片即將落入水中的面紗攥進手心。
落滿繁星的河面炸開,翻起白練似的水花,周圍畫舫傳來幾聲驚呼。
楚聿從河面探出頭,手在水中仍緊攥著面紗,他急忙回頭去看那葉小舟,可不遠處的岸邊,哪裡還有小舟的半點蹤跡?
悵然若失。
他抬起手中的面紗,垂眸看著。
面紗沾了水,粘在手上,輕柔的就好像一塊豆腐,他不敢用力,任面紗隨水流動。
面紗上的冷香幽幽而來,他眸色一動,將之完全拎起,塞入懷中。
段臨端著那盤花生米,蹲在船沿:“哎喲,我還不知道,你這麼熱心腸啊?”
“嘴很硬,可這心倒是軟的很。”
“什麼情愛比不上邊境安危,比不上你胸中大志,嘖嘖,果然這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春娘說的,當真有道理。”
楚聿抬眸,眸中是漆黑河面。
河面此刻有無數花燈,船槳悠揚起水面漣漪,燈湧薄浪,燈身起伏,連燈芯都在顫抖。
“話多。”
段臨樂不可支,笑得一屁股坐在甲板上,讓畫舫晃了幾晃:“鐵樹也會開花啊,有意思,這件事,我一定要和春娘講,粗人竟然也會害羞。”
楚聿撐著船沿上來,拍著濕透的衣裳:“可有替換的衣服?”
段臨抬頭看他:“怎麼,想追過去啊?”
“我剛才看得清楚,那小舟往下游西邊去了,近日白雲觀花燈名聲大噪,想她是去白雲觀燈會的,你可要快點,喏…”
段臨示意楚聿去看周圍的畫舫,有幾艘畫舫加快了速度,正往下游而去,他指著那幾艘畫舫:“這個,李尚書之子,那個,大理寺少卿,還有那個,今年春闈的狀元,還有……”
話還未說完,楚聿抬步往船艙走去:“話真多。”
“可有替換的衣服?”
段臨撿起一粒花生米扔進口中:“你倒是好運氣,春娘怕我落水,特地給我備了衣裳,我沒落水,倒是最不可能落水的人,落了水。”
“就在裡面,那個箱子裡,連同鞋子也有。”
皇家子弟衣裳均是寬衣博帶,放量很寬,楚聿比段臨高一些壯一些,卻也能穿他的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