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伍】天選子
兩日後,蕭允墨逐漸痊癒,月燭長老將三人請至冰瀑後頭的巨大石室,此處是巫族舉行佔蔔和其他重大儀式的場所。
石室實際是一個龐大的洞xue,巫族在其內石壁上鑿刻了先知的石像,栩栩如生的頭顱從穹頂向下俯瞰眾人。族中長老悉數到場,皆著華麗的彩羽法衣,代表薩滿的鬼面具別在頭頂。
洞口滿結尖利的冰稜,洞外是傾瀉而下的千尺冰瀑,水聲震耳欲聾,而月燭的嗓音卻更深沉有力。
“懷王殿下。” 她看向蕭允墨,神情莊嚴,“殿下在雪山遭遇不測,幸好您福澤深厚,終究無事,本座深感欣慰。”
“不測?” 面對月燭避重就輕的說辭,蕭允墨也不拆穿,只是暗諷道,“雪山之中的確暗藏殺機,好在本王命大,才勉強躲過一劫 ,只是本王素來體弱,如今身子還虛著,不知大祭司今日請我們來,是有何要事相商?”
月燭不急不惱,穩穩道:“前日我向長生天求問,得了一個啟示——弒熊之人,乃我朔金天命之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聶昭身上,月燭也緩緩看向他,語氣堅定不移:“昭王子,既是天意,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聶昭眼中綻放出神采:“當真?沒有別的條件?”
“條件自然是有,王子先前允諾的遵奉國教、冊封國師之事,自然還當作數,只是你與風鈴兒的婚事,我不強求,但我仍希望你能想明白,與巫族結親,才是明智之選。”
聶昭鄭重一揖:“月燭長老,除了婚事,其餘條件,完顏昭皆可答允,言出必行。”
月燭頷首:“既如此,便來接受長生天的賜福吧。”
她朝他招手,站立兩旁的巫族長老們口中發出低沉的吟唱,那聲音與洞外的水聲融合,彷彿大山自身的吐息,充滿神性。石室兩側的一排排香爐裡飄出縷縷彩煙,馥郁的幽香沁滿整個空間。
聶昭與祁襄對視,得到她眼神的鼓勵,他邁步緩緩走向神臺。他踩著石階往上走,忽然幾只仙鶴掠過頭頂,再定睛一瞧,又彷彿只是浮光掠影,一閃而逝。
“這是什麼?” 蕭允墨抬起頭,只見石室上空不斷閃現各種神跡,那些先知的石像也彷彿活了一般,有的頷首微笑、有的嗔怒瞪眼、有的眼含熱淚。
祁襄過來攙扶他,低聲道:“那些爐子裡點的,不是尋常薰香,殿下身子未愈,盡量少吸一些為妙。”
“這些是幻覺?” 他往她身上靠了靠,湊在她耳邊問。
“嗯,都是假的,殿下要是覺得不適,閉上眼睛會好些。”
聶昭則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心中不由激蕩起一股豪情。他加快腳步登上神臺,月燭身後的祭壇上忽地噴薄出熊熊烈火,她用三根手指在祭臺上擺著的三個小瓷缽裡各蘸了一下,將彩色的泥土塗抹在他額上,口中大聲念起聽不懂的咒詞,她的唱唸聲響徹石室,在藥物的加持下,彷彿神祇來自天上的密語。
儀式結束,爐中香火燃盡,眾人眼前的幻覺也漸漸褪去。
從冰瀑歸來,三人組又被請去月燭的帳篷,商量回臨闕奪位的計劃。
月燭小抿了一口杯中的奶茶,語氣一如既往得淡漠:“以巫族的實力,助你打回朔金,是痴心妄想,昭王子且說說看,你可有什麼計策?”
聶昭看了一眼祁襄,笑道:“襄姐姐,你可有辦法?”
祁襄答:“巫族與朔金王族本就是親密盟友,近來只是略有疏遠,若大祭司想示好投誠,那霍因大汗總不會將你們拒之千裡之外。”
聶昭的笑意更濃:“姐姐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只要我們扮作長老您的隨從,同您一道去給我三哥賀壽,不就自然能到他身邊了麼?”
蕭允墨也笑了:“如此看來,你這三哥的生辰,來得還真是時候。”
“可不是,我三哥生在上元之日,人人都道是祥瑞之命格呢。”
商定了計策,稍作準備,巫族的賀壽隊伍趕在上元節前下山了。
到了朔金王城臨闕,守城的一見是巫族大祭司親自來賀,果真沒有阻攔。行至王宮門前,霍因汗王早已得了通傳,派來親信迎接。
“月燭長老親臨,怎的也不提前遣人送封信來給我們大汗,也好叫我們做足準備,不至於怠慢了貴客。” 說話的這個紮其是從前就跟在完顏霍因身邊的,盡管他如今蒼老了許多,聶昭依然認得。
而他此時臉色塗得黢黑,還貼了假須髯,對方定然已經認不出他來。
月燭淡定作答:“我們與大汗本就是自己人,並不是什麼貴客,不必如此客氣,此次前來誠心為大汗祝壽,你們只尋常接待即可。”
紮其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道:“大祭司此言感天動地,小人先帶你們稍作休憩,待晚些時候,大汗與大臣們商議完政事,會親自召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