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拾肆】珍寶船
回到岸上,林策面色陰沉,對吳奉言道:“即刻叫人把他們帶回衙門去,我要細細審問。”
祁襄淡定一笑:“大人別著急,這些漕幫人與匪類無異,那個大當家,必然是衙門的常客,用一般的手段根本不可能讓他吐實話,更何況,咱們手裡還沒什麼證據。大人信我的,如果不出意外,他今晚定然會有動作。”
林策將信將疑,卻還是說:“那就等過完今夜再抓人,奉言,你找人盯著渡口的動靜,這幫漕匪有任何異動,速來稟報!”
入夜後,回客棧稍作休息的祁襄再一次來到府衙,林策和吳奉言也早已換了黑色衣衫,在門口等她。
他不似平日簪冠或戴烏紗,只用網巾束發,髻上插一支黑檀木簪子,衣裳換了,臉上那股子官氣也消彌了八分,看上去彷彿年輕了好幾歲。
祁襄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大人這身打扮,差點沒認出來。”
林策清了清嗓子,轉過頭去:“走吧。”
三人在夜色中往渭水河邊走去,走了片刻,吳奉言問:“祁姑娘,你怎麼會剛好也來了延寧?”
“說來巧合,這龔知府的喪事,讓我們歸鶴坊給接了。”
“那還真巧。” 他撓撓頭,仍覺不對,又問,“可是……這麼遠的生意,也要你親自來做麼?”
祁襄只得搪塞道:“嗨,剛好是朋友介紹的,不好拒絕嘛。”
“哦……” 吳奉言雖然點著頭,但臉上仍舊存著狐疑。
林策打斷了他的好奇心:“還沒來得及問你,那個謀殺親夫案,皇上最後如何斷的?”
吳奉言忙肅然正色,答道:“皇上聖裁,已然下令赦免了那婦人死罪。”
祁襄嗟嘆:“為妻者殺夫,乃是可至淩遲之重罪!兩位大人,這究竟是怎樣一樁奇案呀?”
吳奉言看了一眼了林策,得了他首肯,才侃侃說起了案情:“姑娘許是有段時間沒去京城了,這案子近來很是轟動呢。就是通縣有一位婦人,用花瓶砸死了丈夫,原來是這位丈夫日日藉著酒勁虐打妻兒,她為了護住孩子才失手殺了人。”
祁襄直呼:“這丈夫死有餘辜!”
“話雖如此,如姑娘所說,依照大齊律例,妻子殺夫,無論因由皆是重罪,縱使有眾多百姓為此婦人請命,刑部也只能依律辦案。”
吳奉言這時咳嗽一聲,目光瞟向林策:“不過,多虧我家大人正直悲憫,特為此婦人向皇上求告,才有了聖裁開恩。”
祁襄一抱拳:“林侍郎實乃為民請命的青天大老爺!”
林策被說得頭皮發麻,加快了腳步,將二人撇在身後:“律例趕不上人心叵測,這不是律例之過,若我等執法之人罔顧人倫公理,便是我等之過。此本就是我分內之事,你們不必吹捧。”
祁襄和吳奉言相視一笑,三人行至城外,在漆黑的墨夜之中潛行,再無交談。刑部盯梢的衙差在渭水河畔的密林中埋伏,從他們潛伏的地點,能夠清晰觀察到渡口的動靜。
“有什麼異動?” 林策問在場的衙差。
“大人,未有異常,漕幫諸人皆在船中未出。”
一行人在林中等到子夜時分,白天那艘最大的商船中陸陸續續有人扛著麻袋出來,他們將麻袋裝入一艘小船,就在此時,林策揚手下令:“抓人!”
官差們魚貫而出,船上人聽見動靜,反應也極為迅速,只聽船工中有人大喊:“棄了!”
只見大船小船上忙碌的眾人紛紛開始將麻袋沉入水中。
祁襄沖在前頭,一躍從岸邊跳上大船,捉住扛著麻袋的一名船工的胳膊,腳下用力一掃,那人踉蹌倒地的同一瞬,麻袋重重摔下,祁襄的鐘馗扇早已展開,在那麻袋之上劃出一道口子——雪白的米粒傾瀉而出,撒了一地。
“臭小子!” 吊梢眉大當家從艙中踱步而出,揚著大刀便朝她沖上來。
祁襄不退反迎,跨過掉在地上的米袋直奔吊梢眉面前,九環大刀的冷刃近在咫尺,她側身一避,扇子順著吊梢眉的手臂往上掃去,就在扇頁即將觸到他咽喉之時,他猛一收手,擋開她的手,順勢再次舉刀劈下,而刑部的人已然圍上船來,林策飛身擋在祁襄身前,寶刀的刀鞘迎上吊梢眉的利刃,竟然連一條細痕都沒留下。
“方大力,刑部辦的是朝廷要案,你這是要抗旨拒捕?” 林策怒視他,語氣威嚴無比。
吊梢眉被叫出名字,頓時面上無光,悻悻放下手中的刀。
吳奉言在一旁對眾人喊道:“都把兵器放下!”
方大力齜牙咧嘴,將九環刀扔到甲板上,狠狠道:“不知我們犯了什麼罪,大人如此興師動眾?”
林策看了一眼散落一地的米,冷冷問:“這些米,你們是從哪裡得來的?為何要趁半夜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