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壹】進雪山
聽祁襄這麼說,聶昭反而嘟囔起來:“難道姐姐覺得我誇你美只是為了哄你幫我的奉承話麼!”
蕭允墨穩穩走在後頭,冷不丁諷道:“明擺著的事非要拿出來說,反而過猶不及。”
聶昭回過頭瞪了他一眼,被瞪的那個不但不怒,反而還捂著胸口輕咳起來。
祁襄聽見也回了頭,幾乎是她轉頭的一瞬間,聶昭看見那詭計多端的男人方才還鬆弛的眉頭緊蹙起來。
“殿下怎麼了?” 她扶住他手臂,關切地問:“可是心口又疼了?”
“無妨……” 他鬼使神差地瞟了聶昭一眼,彷彿示威一般。
“難道是天氣太濕冷了?要不咱們回去吧。” 祁襄絲毫沒懷疑,仍是一臉擔憂。
蕭允墨趁機牽起她的手,拇指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背,柔聲道:“沒那麼嚴重,你不是喜歡熱鬧麼,玩夠了再回去。”
“當真無妨?”
“無妨。” 他的笑容如清風雨露,素來冷若冰霜的臉上竟也一夜入了春。
祁襄的注意力被頭頂的彩燈吸引了去,聶昭的眼神死死盯著蕭允墨,無聲地控訴他的無恥。
“你真的是位姐姐!” 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三人往聲音方向看去,正是那日在酒樓遇到的馮念茵。她看著女裝的祁襄,眼睛與四周彩燈一般明亮。
祁襄見她與幾位姑娘一同出來看燈,也笑了:“馮姑娘看起來心情不錯。”
馮念茵大聲說:“那是自然,我父親已經與那葉家退了婚,一想到不必嫁給那個葉添,實乃神清氣爽。”
祁襄搖著團扇笑道:“恭喜你,那葉公子實非良配,祝你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就在這時,迎面跑來一群孩童,那馮姑娘只顧著跟祁襄說話,眼看就要被撞上,祁襄一抬眼,原本想去拉她,餘光一掃,反而輕輕將她往邊上一推,她腳下一個沒站穩,正撞進經過的一名年輕公子懷裡。
“姑娘……無事吧?” 那眉清目秀的公子從臉頰紅到耳根,扶著馮念茵的手都在輕顫。
馮念茵也羞澀得語無倫次:“無……無事……謝謝你……”
祁襄笑得合不攏嘴,步履輕盈繼續往前走,一邊回頭對侷促不安的一對年輕人說:“街上人多,公子小姐可得留心腳下。”
她身上的披帛在風中飄舞,話語也如輕紗婉轉:“年輕真好。”
聶昭彷彿撿著糖了一般,湊在她耳邊,滿臉笑意:“姐姐,我也年輕啊。”
“那你也找找,哪個姑娘腳下沒站穩。”
“我不找,我只要姐姐。”
祁襄淡淡一笑:“可惜呀,我不年輕了。”
她加快腳步,去追賣糖葫蘆的小販,將他甩在後頭。蕭允墨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竟還有一絲同情:“可惜呀,姐姐不要你呢。”
他們從揚州城往北趕,終於在新年前抵達了北境小國扶餘。拿著大齊皇帝的聖諭,這扶餘國王烏啟泰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
除夕夜,三人在扶餘王宮與一眾貴族們宴飲,散席後回到驛館,聶昭又不知從哪裡找來了好酒,提議繼續暢飲守歲。
房間的炭火燒得旺,他的臉上也是紅彤彤的,他舉起酒杯,頗有幾分豪氣:“襄姐姐與懷王殿下仗義相助,如此大恩,完顏昭永生難忘!”
蕭允墨與他碰杯,難得沒有冷嘲熱諷:“你這小子,這句話說得還挺中聽。”
祁襄幹掉杯中酒,將酒杯拍在桌上說:“年輕人就該有氣吞山河之志,我覺得你有這份心氣,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蕭允墨的語氣忽然有一絲自嘲般的苦澀:“是啊,趁你還有機會,總該搏一搏。”
聶昭又給三人倒酒:“莫非懷王殿下曾經也有雄心壯志麼?大齊朝野不都傳你無欲無求,唯有一個‘忠’字麼?”
蕭允墨苦笑:“為國盡忠,不也是一種‘欲求’麼?是人都不可能無欲無求……只不過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的確想要徵戰沙場、建功立業,奈何我身體欠佳,此志終究難酬。”
聶昭感慨:“在沙場上建功立業固然暢快,但我更佩服懷王殿下運籌帷幄,決勝千裡。”
蕭允墨忍不住笑了:“這是眼看快到朔金,小王子也開始說好話哄我開心了?”
祁襄舉杯與他碰了碰,道:“我看聶昭這話,是發自肺腑,說得也很是在理。”
蕭允墨勾了勾嘴角,仰頭幹掉杯中之物:“行吧,一個兩個,嘴倒是甜得很。”
外頭炮竹聲響,新年已至,三人都喝得醉眼朦朧,祁襄已然歪頭靠在蕭允墨肩上神遊太虛,男人們仍默默一杯一杯喝著,彷彿彼此之間進行著什麼不為人知的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