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伍】斷孽根
張瑤鮮少如此激動,聽她一吼,祁襄也是一驚。樊西馳愣了愣,慘然一笑,臉上的血痕扭作一團:“看見我這幅樣子,你應該很解氣吧。”
張瑤的臉色冷若冰霜:“解氣?你當我是三歲小孩?你背叛誓約,將我推入魔窟,害我差點丟了性命,竟還覺得,我在同你撒嬌發脾氣?樊西馳,我告訴你,你現在所受的苦,還遠遠不足以彌補對我的傷害!”
她回頭看了祁襄一眼,祁襄拔出短刀,遞到她手裡,似在安撫,又彷彿在鼓舞:“想做什麼,就盡管去做吧,阿瑤。”
張瑤接過短刀,緩緩朝樊西馳走了過去。
坐在地上的人奮力蜷縮起身子,卻發現背後抵著牆,退無可退。
“你……你想幹什麼?”
張瑤默默走到他跟前,蹲下身,將手中的刀光晃到他面上:“其實,我一早就該看出來,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那時出賣皮肉換來的銀子,有多少是被你散到溫柔鄉裡去的?”
她的刀刃貼上他白皙的脖子,眼中的殺意彌漫在周遭冰冷的空氣中。
“你若只是負了我,倒也還不算罪大惡極……”
刀刃一路下滑,她突然用力,在他胸前狠狠刺下一刀,傷口不深,並不致命,她絲毫不理會樊西馳的慘叫,繼續說:“可是,為了攀附你那位未來的大舅哥,你竟將我獻給祝斌那個殘暴的淫賊……”
又一刀刺下去,傷口覆在肋骨一處鞭痕之上,疼得探花郎尖叫著迸出眼淚來。
“你……不配為人。” 張瑤的刀繼續下移,樊西馳想往旁邊躲閃,卻被她丟擲的琴絃牢牢套住了脖子。她的刀滑過他的下腹,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鮮血從他□□噴流而出。
張瑤臉上的表情絲毫沒有變化,她嫌棄地瞥了一眼地上淌開的血泊,起身後退了兩步,不然血沾到她的裙角半分。
她抽回琴絃,拿出一塊帕子,將短刀上的血跡擦拭幹淨,然後她扔掉那塊帕子,回身朝牢房門口走去。這時祁襄對著外頭輕輕一呼:“進來吧。”
只見幾名小太監邁著碎步跑了進來,祁襄從懷裡掏出銀子,對他們說:“有勞各位公公了,你們都在淨房當差,淨身之後該如何處置你們最是擅長,煩請務必好好照顧探花郎,他所犯之罪,多半不會賜死,這今後的日子,還得仰賴各位替他周全呢。”
小太監們接過銀子,自然樂於聽命,頻頻點著頭,提著器具水盆進去了。
兩人走出刑部大獄,張瑤抬頭望了望天上的彎月,只現一道極細的彎鈎,卻格外明亮。她長出一口氣,面上的冰霜消融了許多。
祁襄拍了拍她的後背,輕松道:“走,喝酒去!”
張瑤也難得露出了一絲豪爽的笑:“行,今日陪阿襄喝個暢快!”
夜半時分,面色陰沉的懷王殿下推開酒樓包廂的門,看見爛醉如泥的祁襄趴在小榻上,衣衫退到後背,香肩盡露,一個裝扮妖冶的女人正拿著小針在她背後刺著什麼花樣,那女人手邊的一排小瓷瓶裡裝著各色顏料,見蕭允墨出現在門口,只是默默瞧了一眼,手都不曾抖一下。
張瑤坐在一旁看祁襄刺青,她也喝了不少,此時話語也有些遲鈍:“姑娘還未好呢,請殿下帶人出去等。”
蕭允墨自己進了屋,用力摔上門,將手下人隔在外頭,他徑直朝小榻走過去,抓住那女人的胳膊:“滾!”
那刺青師無奈地撇了撇嘴,開始收拾東西。
蕭允墨看見祁襄後背最上頭一條疤上,已然覆了半朵朱紅的山茶,他緊皺雙眉,將她從榻上扶起來穿好衣服。
祁襄迷迷糊糊:“這麼快便好了嗎?”
蕭允墨脫下外袍裹著她:“好什麼好,回去了。”
他將她橫抱在懷,她軟軟掛在他身上,還沒上馬車就睡了過去。
清晨,祁襄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她一睜眼,看見蕭允墨坐在桌邊,端著茶杯冷冷瞧著自己。
“還記得昨晚都做了什麼嗎?”
她扶著腦袋,試圖搜尋記憶,忽地回頭,想掀開衣服去看後背上的刺青。
“別看了,什麼都沒有。” 對著她困惑的眼神,他淡淡道,“刺那東西做什麼?活受罪。”
她打了個哈欠,慵懶道:“一時興起罷了,那簌娘可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刺青師。”
“本就是沒人瞧得見的地方,沒必要。”
祁襄莞爾一笑:“殿下不是瞧見了?”
羊脂玉一般的臉上現出一抹緋色,他移開眼,低聲說:“我不介意,所以,切莫去做這種損傷體膚的事了。”
“你怎麼知道就只給你一個人瞧?”
若有若無的血色又徹底褪去,蕭允墨的臉比外邊的天更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