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她拍拍手上沾的火藥粉末,失望地說,“到底哪裡出了問題呢?”
蕭敬虞微笑著問:“祁姑娘這是又有了新的愛好?”
“殿下說笑啦,買賣人哪有功夫培養愛好,我這還不是為了多賺玉刀門幾兩金子。”
蕭允墨對上蕭敬虞遞過去的眼神,諷刺地說:“不必看我,確實是在王府裡吃不飽穿不暖,才會這般削尖了腦袋賺錢。”
“王爺此言差矣,正是因為在王府整日白吃白住的心中愧疚,才要更加努力派上點用場才是。”
蕭允墨一揮衣袖,轉身邁開步子:“派上用場之前,仔細別把我的王府給燒了。”
終於到了仇巍出殯的日子,從清晨起便狂風大作,天色陰沉,雖是白晝,卻與黑夜相差無幾。秋風卷著漫山的黃葉飛在眾人眼前,玉刀門的弟子們齊齊立在演武場內,場中央的高臺之上擺放著仇掌門的棺材,通體漆成黑色的檀木棺槨與裡頭躺著的這位以剛毅著稱的刀客很是相配。
祁襄著一身煙灰道袍,外罩白色氅衣,頭戴黑色莊子巾,執一柄拂塵站在高臺之下。她雙眼緊閉,口中不住唸咒,她身後高高掛起的白幡在風中飄舞,站在人群兩側的的何田、張瑤以及歸鶴坊諸人向空中一把把撒起紙錢,白色的圓形薄紙混在黃葉之中漫天飛旋。站在一眾弟子最前頭的是夏凡舟,他低著頭,凝重的神色掩飾不住眼中的期待。
忽然,祁襄睜大雙眼,拂塵一揮,高聲唱喝:“先人乘鶴歸,夙夜苦追思。冥明此分隔,相聚終有時。棺中人有靈,請—刀—魂!”
何田捧著玉刀走了上來,她一把抽出刀來,夏凡舟三步上前,撩起胳膊,在刀刃上劃過,鮮血流出,只見那刀柄上的紋路逐漸顯出顏色,不一會兒,整把玉刀泛起幽幽藍光。祁襄將寶刀高舉過頭頂,大聲呼道:“繼禮成,送—靈—歸!”
她將玉刀緩緩遞向跪在地上的夏凡舟,就在這時,一道閃電劃破天穹,幾聲悶雷響徹山谷,天色愈發陰暗,雷聲中,棺槨之中突然亮起一道金光,那道光的輪廓逐漸清晰,竟好似一個人形從棺材裡坐了起來,就在這時,場內回蕩起一個粗獷的聲音,被風聲扭曲得更加陰森可怖。
“孽徒夏凡舟!竟敢偷換玉刀!”
所有人都被這場景震懾住了,包括遠遠站著旁觀的蕭允墨和許年,還有林策和刑部的人。
“什麼鬼?” 林策握住腰間的劍柄,神情凝重。
而蕭允墨臉上的詫異之色僅僅持續了須臾,便轉為一種冷眼瞧熱鬧的表情。
腹語這門技藝,祁襄十幾歲的時候就學會了,他倆靠著這門絕活兒嚇唬過不少人,甚至包括當今聖上,曾經的太子。
夏凡舟到底也不是膽小鼠輩,他聞見風吹過來的絲絲火藥味,突然站起,幾步跳上高臺,大聲吼道:“是誰!什麼人在搗鬼!”
這時,從演武場外跑進來幾個年紀較小的弟子,對著夏凡舟高聲喊道:“大師兄,大師兄,你快來瞧瞧吧,你的房間……著……著火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趕到夏凡舟住的房子跟前,只見整棟樓處處亮起鮮紅的火苗,房門大敞,而屋內正中刀架上赫然擺著的,正是門派的聖物——玉刀。
祁襄扯著嗓門對夏凡舟喊道:“呀!夏掌門,是你說玉刀被賊人偷去了,我才用假刀替你做了方才那場戲,好讓你順利繼任,怎麼這玉刀,竟然在你這裡!”
聽她這麼說,夏凡舟臉都青了,聲音顫抖著,指著她鼻子破口大罵:“你……你這妖道,胡……胡說什麼!裡面這把才是假的!”
“真的假的,拿來一比較不就知道了!” 祁襄趁他不備,飛身跑進屋內,取下玉刀便跑。夏凡舟拔腿就追,他身邊幾名弟子也跟了上來。
祁襄騰空一躍翻上屋簷,在屋頂上跑了起來。她一路往高處登,一邊還在大聲喊話給下邊的人聽:“夏掌門不肯讓我拿這把刀,是怕真的比出個真假,你的陰謀便暴露了嗎?”
夏凡舟氣急敗壞:“你這妖道血口噴人!我明白了,你和那賊人花間公子就是一夥的!”
“祁襄,下來!” 蕭允墨在下邊扯著嗓子喊,懷王府的侍衛和刑部的衙差也加入了這場追逐。
夏凡舟身手不凡,不一會兒竟追上了祁襄,兩人在藏經閣樓頂動起手來。這夏掌門倒是夠狠,直接拔了佩刀,祁襄用玉刀的刀鞘一擋,沒想到雖是白玉做的,那刀鞘卻堅硬異常,分毫未損,還將夏凡舟彈回去一步。
她驚喜地拔刀出鞘,贊嘆道:“果然真的才是好刀!”
刀刃相交,冒出點點火星,玉刀門的刀法名不虛傳,夏凡舟又步步殺招,祁襄很快落了下風。她瞟了一眼下面,懷王府的侍衛也已經爬上了屋頂,正朝這邊趕來。
“下邊穿白衣那位是懷王殿下,是我家主子,你若是傷了我,一定沒好果子吃,還不如跟我下去把事情說明白,或許還能從輕處罰。”
夏凡舟冷笑道:“你與逆賊勾結,偷了我門聖物,就算是王爺又能保你幾時?”
他舞動大刀用力砍來,祁襄一手舉刀格擋,另一手從衣服裡摸出一把什麼東西來,她伸手一揚,夏凡舟面前閃起一片金光,剎那間,他發出痛苦的尖叫,眼中流出淚來,他趕忙去揉眼睛,趁著這個時機,祁襄飛起一腳將他往屋簷下踹去。夏凡舟本就重心不穩,順著瓦片的方向滑了下去,誰知他在下落的過程中還朝空中丟擲了一條繩索來,正纏住祁襄的腳踝。
她也被帶著從屋頂上滑落下去,眼看就要掉出屋簷,眼前刃光一閃,拽著她的繩索被斬斷,她被一人從半空中撈了回去。
此人一身飄逸的青衫,頭上戴的紗笠遮住了面容。他託著祁襄的腰,扶住她在屋頂上站穩。接著,他從懷裡掏出幾封捆在一起的書信,交到她手裡,又從袖中撚出一支紙做的玉蘭,放在她手中。
“花間公子!”
她聽見底下的人紛紛驚叫出聲。
那人扶著帽簷,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遮面的白紗拂過她的臉龐,如那人的嗓音一般溫潤和暖卻又帶著一絲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