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陸】道不同
她從他口中汲取甘霖,蕭允墨腦中一片空白,理智的弦一瞬崩斷,他攫住她的後頸,與她唇舌交纏。祁襄“唔”地輕呼一聲,卻並未反抗,雙臂鬆鬆垮垮環著他的脖子。
纏綿許久,他留戀地松開她的唇,手上卻沒停下,他的深眸像黑夜中的野獸亮著火光,裡頭映著她充血的臉頰和唇瓣,只是他才解開她外袍的衣帶,她的腦袋歪歪倒在他肩頭,已然睡著了。他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繼續替她脫下了外衣和鞋履,將她裹進被子裡。
這時,外頭傳開輕柔的叩門聲。
“峻清,你在裡頭嗎?聽說祁姑娘喝得很醉,你可需要幫忙?” 是蕭敬虞。
他開啟門,看見十三皇叔站在門口,身後跟著個端著水盆的侍女。
“我聽下頭人說了一嘴,你這次出公務又沒帶人伺候,怕你搞不定,特來看看。”
“皇叔不必擔心,她已睡了。”
“你今晚宿在這裡嗎?我叫寧喜齋的人來這邊伺候。”
蕭允墨搖搖頭:“不,我仍舊回那邊休息。這點小事皇叔遣人來便是了,還親自跑一趟。”
蕭敬虞淡淡一笑:“峻清從來都是需要被照顧的那個,如今倒也學會照顧人了。”
蕭允墨看了侍女一眼,道:“那你進去守著吧,若她再說要酒,不必搭理。”
第二日下了早朝,蕭允墨和林策被聖上留下單獨問話。進到長明宮後殿,皇帝最信任倚重的司禮局掌印太監榮桓脫去冠冕,當著二人的面,重重跪了下去。
“陛下恕罪,老奴未能盡到對家人管教約束之責,以至老奴表侄假借老奴之名犯下涉稅大罪,懇請陛下務必嚴懲罪犯,連老奴也一併責罰,才能解老奴心中不安吶!”
榮桓言辭懇切,聲淚俱下,臉上每一絲溝壑都訴說著痛心疾首。
熙寧帝穩坐龍椅之上,他也不過是個二十七歲的年輕人,面容清秀,氣勢卻不弱,他望著地下長跪之人,悠悠問站著的兩位欽差道:“懷王,林侍郎,常寧之案,榮掌印除了失察之責,可還有其他牽連啊?”
蕭允墨與林策對視一眼,答:“回皇上,並未查到此案與榮大人有直接關聯。臣弟和林侍郎在搜查榮大人表侄孫望龍的府邸時,被此人縱火燒掉了一批秘密賬冊,在搶下來的幾本賬冊內,並無記載與榮大人有關的行賄賬目。”
榮桓將頭磕在地面,高聲道:“陛下明鑒,便是餘下賬冊未曾燒毀,也不會在裡頭有老奴的記載,老奴一心為朝廷、為皇上,從未收受過任何賄賂!”
熙寧帝面色平靜地說:“榮桓,懷王也並非說你收了賄賂,只是你那表侄兒所犯之罪確實可惡,若不是朕的弟弟及時查明真相,朕豈不是要背上魚肉百姓的暴君之名!”
榮桓痛哭流涕,額頭咚咚磕在地板上,直至擦破皮肉,滲出鮮血。
“陛下英明!孫望龍其罪當誅!淩遲亦不為過!”
皇帝輕輕一抬手,道:“榮掌印多年以來對朕的忠心,朕是看在眼裡的,只是你一心撲在朝廷的事上,總也要記得約束家人,修身、齊家而後才是治國,切不可本末倒置。”
榮桓此時也平靜下來,抽抽噎噎地說:“陛下說得極是,老奴羞愧難當!”
“行了,你下去吧,剩下的事朕與二位欽差商議。”
榮桓匍匐著退了出去,熙寧帝將目光轉向餘下二人。
“峻清,你的摺子朕看了,人證物證俱在,又平了民怨,這案子辦得極好,餘下的,就讓大理寺和刑部審理定罪即可。只是這榮掌印應當如何責罰,還得聽聽你們二人的意見。”
兩人又對了一個眼神,方才皇帝和榮桓主僕的那一出苦肉雙簧他倆都瞧在眼裡,這會兒哪是徵求他們的意見,不過是給他們一個鋪臺階的契機罷了。
蕭允墨看了看地板上那塊已然幹了的血跡,拱手一拜道:“聖上明鑒,正如您方才所言,榮掌印幾十年來兢兢業業,夙夜操勞,才會無暇對遠親加以管教約束,加之本案經臣弟等查明,確無證據指向榮公公與犯首勾結,臣弟以為,不宜對榮桓加以重罰,小施懲戒即可。”
熙寧帝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峻清所言在理。”
二人從後殿出來,迎面就撞上了在外頭候著的內閣首輔楊致先,此人五十多歲,身姿挺拔、美須豪眉,一雙堅毅的鷹眼炯炯有神。
“微臣請懷王殿下安。”
“老師快快免禮。”
這位楊首輔是帝師,當年也教過一同伴讀的世子們,蕭允墨對他自然很是客氣。
幾句簡單的寒暄之後,雙方分別。二人往臺階下走,林策說出了憋了半天的話:“原來皇上留我們做這場戲,就是為了用我們的話來堵首輔大人的嘴?”
“一邊是自己的老師,一邊是伴著自己長大的近侍,偏幫哪邊都欠妥。”
“殿下真信榮公公與此案沒有關系?”
“不信,但沒有證據,何苦得罪整個緝事司?況且,皇上的態度,你也看到了。”
“皇上並無兄弟,殿下與皇上一同長大,親如手足,為何還要忌憚那個榮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