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
第七十章
1
到底來說,阿布都沒有跟阿芙拉交朋友的想法。在他的家庭教育裡,人被分為了三類,有價值的人,和沒有價值的人,還有親人。雖然從某種層面來講,親人也可以歸為有價值的人,他們依靠親人來寄託情感,但一旦使用了價值這個單詞來衡量,一切就顯得冰冷和不近人情。阿芙拉顯然不可能成為阿布的親人,即使純血家族的關系錯綜複雜,但就阿布所知,他和阿芙拉沒有任何親戚關系,即使有,也不是非常近的親緣關系。她同樣也無法歸為有價值的那一類,從阿芙拉的爺爺墮落為邪惡的黑巫師並且作惡多年開始,埃弗裡家是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大麻煩。沒有人會願意跟麻煩的人交朋友,馬爾福尤其不會。
阿布跟阿芙拉的所謂友誼,不如說是暫時的平衡,都是由瓊納斯一人維繫著的。是他主動地接納了阿布拉克薩斯,並且寬恕了他的旁觀和漠視。也是瓊納斯毫不在意阿芙拉身上詛咒般的過去,她被預言,會成為她的祖父一樣的黑巫師,殘酷地屠戮他人的性命,或者是跟她的父親一樣暴躁瘋癲,鬧得宅子永無寧日。她在這樣的目光裡被淩遲,而被剮下來的血肉竟成為了向外生長的嶙峋的刺。
那麼偏愛會打破平衡嗎?
如果將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和阿芙拉埃弗裡放置在天平的兩側,它會朝哪一邊倒去呢?
阿布選擇幫助佩格隱瞞,他一次又一次地向佩格強調阿芙拉的危險性,他宣稱這是為了不讓佩格被傷害。但事實上是這樣的嗎?
“阿布,不要跟沒有價值的人交朋友——”
我不想讓瓊跟沒有價值的人交朋友。
親愛的阿布,你是不是已經被澆築成了父親所期待的模樣。
成為了擁有血肉和骨骼形狀的機器,永遠冷酷,而不向任何柔和的事物動容,用幹癟的情感批次製造著至高無上的利益,以此形成了綿延數百年的家族戒律。用硬木的手杖、十字架、或是一雙被繃帶纏繞的手,從脖頸到脊樑,篩掉所有柔軟的成分,於是熔煉出了供奉悲劇的教堂底座。
這是正確的事情嗎?
2
佩格受傷並不嚴重,其實她根本都沒怎麼感受到疼痛,就已經回到了蛇的身體裡了。她愧疚了一秒鐘,她用著瓊納斯的身體受傷了,但最後要瓊納斯替她疼。好像做了一件壞事,後果卻要別人去為她承擔,但如果是瓊的話,他會沖出去嗎?他會做跟佩格一樣的事情嗎?
那更像是一種本能反應,看到阿芙拉處於威脅之中,就條件反射地沖到了前面。這並不是屬於佩格的東西,但她仍覺得熟悉。好像在她不記得的時候,也曾經對另一個人這樣做過。沒有思考,也沒有猶豫,身體的行動快於頭腦的反應。她曾經這樣不顧一切想要保護的是誰呢?
她倚靠在湯姆的身上,柔軟冰涼的水草般地纏繞著他。湯姆是冬天的小孩,他在冬天出生,而佩格跟他也在冬天相遇,現在冬天就要過去了。無論佩格如何努力好像也不能讓它多停留一會。湯姆,湯姆,春天已經來了。佩格輕聲地說。湯姆體溫比起蛇來說還是高了很多,像是滾燙的爐膛,雪人會在爐火裡、在春天的時候融化成一汪清亮的泉水。它哪裡都不去,不肆意地橫流,也無法湧向河流,它就停留在原地,等待下一個冬。
今年我們還沒來得及打雪仗呢。佩格遺憾地說。其實今天她很多事情都沒有做,又是一年荒廢過去了,她沒有蛻皮也沒有再長大,時間對她來說像是在高緯地帶冰凍的河流,而她一直住在冬天裡。可是想到最遺憾的事情,還是沒有打過雪仗,再像之前一樣,無憂無慮地在雪地裡奔跑,在雪層裡穿行,她變成雪花,變成樹枝上一團蓬鬆的棉絮,輕飄飄地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你覺得我今年還會像是去年一樣,跟你像是麻瓜一樣在雪地裡互相扔雪球嗎?湯姆覺得佩格在說一個很不好笑的笑話。
這也不是隻有麻瓜小孩會玩的遊戲啊。佩格小聲地說:我看到鄧布利多教授也在玩,哦,他偷偷地丟了一個雪球砸了麥克米蘭教授的後腦勺,然後麥克米蘭教授以為是洛克先生做的。
她興致盎然地跟湯姆講一些瑣碎小事:後來他看到了我。他的眼神好好,居然可以在雪地裡找到我,然後又遞給了我一顆薄荷糖——好辣!哇,我當時差一點就沒了蛇命!我決定討厭他五分鐘。五分鐘之後,他摸了摸我的腦袋,鄧布利多教授的手好溫柔,他身上有甘草和蜂蜜的味道。於是我又原諒他了。因為我聽到他對我說聖誕節快樂。雖然那個時候已經離聖誕節過去好幾天了。我也回了他一句聖誕節快話嗎?
佩格總是說一些很無聊,對於湯姆來說沒有意義的事情。她也不在乎湯姆到底有沒有認真聽,畢竟在湯姆有時候跟他的蛇透露他的謀劃和野心的時候,佩格大部分時間也在打瞌睡,或者是敷衍地說:湯姆你真厲害。
不會。他不可能是蛇佬腔。在佩格以為湯姆依然會毫無反應的時候,他回答了佩格的問題。湯姆瞥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佩格:你還記得去年的事情?我以為你的記性很壞。
會記得呀!佩格翹起腦袋說:高興的事情我當然會記住啦。她數著:第一次遇到湯姆、第一次去春遊採買、去對角巷買了好多糖果、在禮堂吃到了好吃的冰淇淋布丁、還有打雪仗……這些都是很好的事情啊!就像是裝在匣子裡好看的石頭,在我覺得不高興的時候,就挨個地數著它們,一、二、三、四、五……等把這些記憶都數過一遍之後,不用我驅趕,不高興的情緒自己會逃走。
如果把那些快樂的事情牢牢地記住,就會一直浸泡在幸福裡吧!佩格說。
不會的。湯姆漫不經心地說。你不可能只經歷好的事情。
嗯?但是今天就是很好的日子啊!佩格笑眯眯地吐著信子:是吧是吧!湯姆,你今天是不是很高興?要是平常,你肯定不會聽我說這麼長時間的話。你肯定會直接無視掉我,或者威脅我,對我說,佩格你要是再多說一句話,就去跟你的“朋友”去作伴吧。雖然我的朋友是很多啦,但你也不能隨便拿一串蛇的骨頭就隨便說是我的朋友。
湯姆難得好興致地跟佩格解釋:埃弗裡跟格蘭芬多起了沖突,看來傳聞果然沒有錯,埃弗裡家確實有這麼一個詛咒。
詛咒?佩格疑惑地說:什麼是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