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 章 走馬上任
沈乘月趴在船舷上看了一會兒, 覺得尤公子游得還不錯,身姿矯健,既迅速又有力, 不由感嘆曰:“不愧是武官之家出身。”
姜夫人絮絮的抱怨聲被她打斷,頓了一頓,瞪了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姑娘一眼, 想起了另一位, 忙問道:“朱公子人呢?”
沈乘月抬手一指船艙的方向,姜夫人進去一看,片刻後怒氣沖沖地一掀簾子踏了出來:“居然喝醉了!真是離譜, 這是讓他灌酒的場合嗎?”
沈乘月沒說自己是故意的,她喝得快, 為了不讓她小看,朱公子也跟著她灌酒, 沒多久就把他自己灌醉了。
“一個瘋子一個酒鬼!這次是我走眼了, ”姜夫人頗有些難為情, “下一次, 我一定精挑細選兩個真真正正的青年才俊出來!”
還有下一次?
沈瑕眉頭一皺就要發瘋,卻被別人搶了先。
“造孽啊!”沈照夜忽然一聲高喝, 嚇了姜夫人一跳。
“親家公,你這是……”
沈照夜一指沈乘月:“看看我的女兒, 多好的孩子啊!你看月兒,她一直趴在船舷上,時刻關注著尤公子的動向,不就是擔心他溺水好隨時施救嗎?”
姜夫人還真沒注意這個,她以為沈乘月單純是在看熱鬧:“我……”
“那麼好的孩子,若不是那些上一輩的恩恩怨怨把她卷進去, 她本不必在外奔波四年,殫精竭慮,居無定所,何苦來哉?”沈照夜說著說著開始抹眼淚,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地望著他,一時忘了言語,“是為父對不起你們,這兩個孩子若是投生在富貴閑人家,那麼好的心性,那麼好的腦子,做什麼不成呢?何苦年紀輕輕就要扛起那麼多重擔,履險蹈危,險死還生,好不容易得歸故裡,卻還要忍受這種屈辱!”
看到沈照夜開始放聲大哭,姜夫人是真的慌了,她哪見過這陣仗,連聲音都盡量輕柔了起來:“親家公,我承認這次是我好心辦壞事,選錯了人,但你這話從何說起呢?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人之常情,怎麼就成了屈辱了?”
“那些人配得上嗎?!”沈照夜眼淚不停,“我沈府養不起兩個女兒嗎?怎麼就要上趕著把她們塞給些滿嘴空話的男人呢?”
“我……親家公不喜歡,我以後不隨便說媒就是了,”姜夫人只得服軟,“你怎麼還哭了呢?你就不盼著她們早日成婚,小家庭和和美美嗎?”
“我哭是因為心酸啊,多好的孩子啊!”沈照夜仰天長嘆,“我要麼盼她們青史留名、功垂千秋,要麼盼她們無拘無束、一世逍遙,成親有什麼好盼的?她們想成的時候自然會成!是我沒用,護不住兩個女兒,連她們何時成親都要旁人來指手畫腳啊!”
“怎麼還扯到護不護得住了?好好好!”姜夫人指天誓日,“我發誓,我以後再也不給你們沈家的兩個女兒說媒了行不行?”
沈照夜這才收了眼淚,沈瑕適時給父親遞上帕子,他按了按面上淚珠:“多謝親家體諒,是我失態了。”
“沒什麼,”姜夫人生怕哪句話又刺激了他,“親家公你……不哭了就好。”
沈照夜無力地擺擺手,似乎胸有尚有萬語千言卻無力傾訴。沈瑕這會兒看著倒是乖巧,也不知道剛剛是怎麼把人家尤公子嚇到跳水的:“父親,我扶你去船艙裡歇歇。”
“好。”沈照夜步履蹣跚地離開了,留下一群人痴痴地望著他的背影。
沈乘月落後一步,她親眼看著尤公子終於游到岸邊,安全上岸,才跟進了船艙,一進門,正聽到沈瑕在誇獎父親:“若是幹罵,嫂嫂和姜夫人都下不來臺,這般邊哭邊說,倒是還好些,不至於傷了和氣。”
沈照夜沒接話,似乎還沉浸在剛剛的情緒裡。
沈瑕把帕子浸了水,遞給他擦臉:“父親剛剛說,盼我和姐姐名留青史,可是當真的?”
“得了吧,話趕話說到那裡而已,”沈照夜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看了二女兒一眼,“還青史留名呢?我盼著你別再突然捅我一刀還實際點。”
“……要不要我也發個誓?”
這場鬧劇就這樣落下帷幕,姜夫人見自己竟一手把親家公逼得嚎啕大哭,雖嘴硬對女兒埋怨他有些小題大做,但心下也難免有些愧意。再者,沒經過人家同意,強行說親把親家公說哭了,這事萬一傳出去,誰都得覺得她離譜。自此說親之事她再也不敢亂提了,對於沈家的事也不敢再插手給女兒亂出主意了,連沈府的門都登得少了。
時間一點點流過,京城轉眼就徹底入了夏,開始悶熱起來。
沈乘月也終於走馬上任,到了戶部任職。
戶部底下分很多部門,銀庫司、文書司、賦稅司、行商司、巡檢司等等,人數遠比她想象中要多得多。正是這群人,支撐起了整個大楚的財務運作。
上任前,沈照夜已經給女兒簡略講過了各司的職能和運作方式,沈乘月來報道時,卻仍有些迷茫,她敲響了戶部大門,遞上委任狀,被人領了進去,經過了油水最足的行商司、人數最多的賦稅司、最清閑的文書司、容易得罪人卻也有很多人捧著的巡檢司,卻一路未停,一直穿過戶部大院,方才停在了角落裡一間小屋門口。
這位置說好聽些叫幽靜,說實在些就是偏僻。沈乘月蹲下身,從地上撿起了銘牌,拍了拍上面的泥土,才勉強辨認出上面的字跡——海外貿易司。
“這是?”
“就是沈大人今後的公署了,”領路的小吏笑道,“恭喜沈大人甫一走馬上任,就能擔任正五品戶部郎中,掌一司大權。”
“……”沈乘月沉默不語,單聽這品階和官名,一進朝堂就是正五品,戶部郎中之一,能和行商司、賦稅司的郎中平起平坐,這簡直是無上的榮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