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章 令人嫉妒的上司
沈乘月仔仔細細地把戶部送來的書契讀了兩遍, 才點了點頭,讓雲沾簽字畫押。
皇帝親自點過頭的事,戶部不敢也沒必要從中作梗, 書契裡並沒設定什麼陷阱。
這潑天的富貴,讓雲沾的手都有些發顫,越是瞭解對外貿易, 就越清楚紅塵裡將來會從其中獲益幾何。
“我猜從今日開始, ”雲沾對沈乘月笑了笑,“我就得誠心祈禱皇帝陛下長命百歲了。”
皇帝活著,才能把對外貿易徹底推進下去, 等到大楚人真正見識到其中的豐厚利益,才能保證後世子孫不會一拍腦袋就隨口取締這貿易措施。
“他老人家身體康健、精神矍鑠著呢, ”沈乘月安慰道,“我得先走一步了, 最好不要讓人看到我頻繁出入這裡, 改天戶部衙門見。”
“好。”雲沾把她送到門口, 看著沈乘月的背影匆匆離開, 一如四年以前。
不過那個時候,被一個人丟在了紅塵裡的她多多少少是有些惶惑的。如今卻已經胸有成竹、駕輕就熟。
紅塵裡有一座高樓可以遠遠地俯瞰皇宮, 雲沾緩緩登上最高層遠望,第一次來這裡時, 看著那些稀奇古怪的外國玩意兒時,何嘗想得到有朝一日能靠這個從國庫裡分一杯羹?
皇城角門外有一隊侍衛經過,從她的視角看過去,微小的彷彿一隊螞蟻。
怪不得先賢曾有言“居移氣,養移體”,雲沾想, 環境對一個人的影響是潛移默化、無可估量的。
第二天,她親自把書契送到了戶部。書契一式三份,紅塵裡留一份,戶部留存一份,還有一份要送到中書省存檔。
書契由尚書看過就是,倒不必再遞到禦前給皇帝過目了,若事無巨細都要麻煩陛下,還要他們這些臣子做什麼?
雲沾離開正堂的時候遇到了李郎中,他笑著看她,不確定是想搞好關系還是在陰陽怪氣:“有此一遭,雲老闆的紅塵裡很快就要趕超沈新桃老闆的白雲外了。”
雲沾點點頭:“借你吉言。”
沈乘月正在不遠處,打量著戶部衙門中最高大的一座建築:“我要這個。”
“那是政事堂,一般只有兩種情況會啟用,”戶部主簿在旁邊給她耐心解釋,“其一是皇帝駕到;其二是發生需要各部通力協作的大事,比如此前發兵夷狄之時。”
“可我要和工部的人頻繁往來,船隻上設定武器的事也要透過兵部,”沈乘月無辜地眨眨眼,“我可不是為了自己享受,但那些大商人來拜見本官時,我卻只能在不如她們名下一間鋪子大的小屋裡接見眾人,如何揚我戶部官聲?”
主簿抹了把汗,也許是因為燥熱的天氣,也許是因為她的話:“沈大人言之有理,我去請示一下上頭的意思便是。”
若是這要求在數日之前提出,主簿會把她推給戶曹,戶曹把她推給度支,最後能踢皮球把她踢到八竿子打不著的治粟內史那兒去。
但現在沈乘月成了尚書眼前炙手可熱的紅人,那主簿當然就要給她行個方便。
權力帶來的影響立竿見影,沈乘月這幾日忙碌,午時就在飯堂裡隨便應付一下,但連續幾日都恰好能遇到自己喜歡的菜式。一開始以為是巧合,次數多了,才知道是飯堂的廚子在觀察她,看她當天多吃了幾口什麼菜,第二天就繼續按她的口味來選菜。發現她喜歡羊肉餡的胡餅,就連著幾日供應。
飯堂中心的位子以往是留給行商司的,現在也理所當然地給沈乘月空了出來。
沈乘月摸了摸臉,她本想反抗特權的,如今卻也成了特權的一份子。
不過特權還沒享受幾天,她就要離京了,親自帶人去挑選第一批以朝廷的名義售往國境之外的貨物。
當年紅塵裡第一批賣出去的貨物也是她走遍浙蜀閩湘各地選來的,此時輕車熟路,去巴蜀閩中看茶樹,去長江流域選絲織。
除了張山王伍,其餘跟著她的人原本不怎麼服氣的,一個官家女,說是瞭解貿易,頂多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
只是一路走來,親眼見證了她的本事。選茶葉能熟練地越過當地層層疊疊的貿易商,直接找到茶農,看種植地點土壤、觀茶葉外形香氣就能大致判斷好壞優劣。很多茶農不會說官話,有一次他們在當地請來的譯者拉著茶農去旁邊用方言商量起來,眾人面面相覷,沈乘月笑吟吟地聽著,等兩人談話告一段落,才用流利的當地方言說了一句“我得謝謝你們還打算給我留三分利”,把那兩人嚇得不輕。
茶農們常年居於深山,天高皇帝遠,眾人想擺擺譜,聲稱是來辦皇差的,卻也很難因此得到太多尊敬。
還是沈乘月比較務實,幹脆用銀子砸出了一條路。當地茶葉售往京城的途中層層加價,而原産地的茶價其實不高。她會說當地方言,能無障礙地與當地人溝通,很快和茶農們談好了一個雙方都滿意的價格,約定了每年供貨。
副手拉過她:“怎麼這麼快就定下了?還要每年供貨,現在還在嘗試階段,這對外的貿易將來能否持續還說不準呢!”
“若非約好每年都要,他們不願做這一次性的買賣,就會求穩妥直接把茶給長年合作的當地茶商了,我們再去茶商手裡收貨可就是另一個價了。退一步說,就算對外貿易持續不了,紅塵裡也有辦法吃下這批茶,”沈乘月搖頭,“還有,我談生意的時候盡量不要把我拉開,很影響我的氣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