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月訕訕:“我記住了。”
薛夫人也並未為難她,聽了她的保證便轉身繼續戰鬥。沈乘月長呼一口氣,環顧戰場,見那夷狄將領已經奪到了一柄長矛,又被大楚士兵纏住,無暇再分心來追殺自己。
剛剛的機會的轉瞬即逝,她有些遺憾,轉念又想到,剛剛的一瞬間,其實也很難說清究竟是不是對手故意賣了個破綻,引她一心殺敵,以便讓身後的夷狄人解決她。
沈乘月重新爬上了屋頂,找了個隱蔽處癱倒,大口喘著氣,剛剛短暫交手,數次踏足死亡邊緣,回想起來實在可怕,又實在……暢快。
她休息片刻,想了想,沒殺成實在不甘心,便又盯上夷狄將領,趁他與旁人纏鬥時,一箭緊似一箭,騷擾不停。雖都被他身邊親兵擋了下來,但剩下的親兵也不多了,此時只顧著保護將領,又被沈乘月奪了條命去。
將領眼神陰沉,抹了一把臉上被濺到的血,終於按捺不住,親自拉弓搭箭,瞄準了沈乘月的方向,她轉身就跑,箭矢射中她腳下茅草屋頂,身後將領疑心她又有陷阱,沒打算去追,只下令弓手齊射。
亂箭齊發,終於有一箭射中了沈乘月的小腿,她慘叫一聲,腳底一個踉蹌,從另一側屋頂上滑落下來。
“追!把她徹底弄死!”終於抓到了大好的機會,徹底殺死這個給己方帶來了無數麻煩的家夥,夷狄將領立刻下令,親自率一隊兵馬繞過長街,向她墜落的巷子裡駛去。
沈乘月跌落在一條暫且無人、只留下幾具屍首的小巷裡,咬了咬牙,這種時候不便拔箭,不然會徒增痛苦,無法行動。她只能先砍斷露出來的半截箭身,用長劍充當柺杖,拖著流血的小腿飛快前行,拐過巷口,忍痛跑了幾步,躲進了路邊一間小店裡。
夷狄追兵很快追進了這條巷子,為求謹慎還舉了盾牌在頭頂,將領看到路上留下的星星點點新鮮血跡,不由冷笑:“跟著血跡追!”
路上還有不少屍首和其他人留下的血痕,一行人摸索辨認著,很快摸入了那間小店,發現了沈乘月。
“在這裡!”
將領站在門口環顧一圈,見這只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店面:“看來是你的死期到了。”
沈乘月倚在小店牆上,手裡舉著一支從櫃臺上順來的麥芽糖稀,她一直沒顧得上用飯,又流了血,此時眼前發黑,聞言,用流暢的夷狄話對答:“那真是要讓你失望了。”
將領看著她流血的小腿:“哼,虛張聲勢,動手!”
夷狄士兵圍了上來,沈乘月揮劍頑抗,這小店裡擠不下太多人,她後背抵著牆,身邊是一道簾子,同時和她交戰的最多就只能有四五個人,其他人沒法擠上前,耗了片刻,反而被她拼死搏殺,弄死了兩人。雖然她右臂也中了一刀,血跡一層疊著一層,幾乎染紅了她整個身子,擰一擰衣服都能擰出血來。她艱難地撐著自己不跌倒,看起來已是強弩之末。
“廢物,讓開!”出於謹慎一直站在門口未動的將領終於踏了進來,見她悽慘成這副模樣,料定她已經沒什麼手段,不然早就使出來反擊了。
不料他進了門,剛剛經過櫃臺,忽見她嘴角勾起了一個略顯愉快的笑意:“請君入甕。”隨後整個人跌進了身側通往後廚的簾子裡。
“不好!”將領猛地推開身後擋路的親兵,自己飛身撲向門邊,卻終究晚了一步,下一刻,幾道鋼板疾速墜下,堵住了門窗,他撞在鋼板上發出一聲巨響。
“踩著桌子,砸穿屋頂!”將領迅速下令,幾人依言照做,卻發現這外面看似以茅草鋪就的屋頂堅硬無比,鐵錘掄之不碎。
“鋼板!”為首的將領聽著鐵錘砸中屋頂的聲響,反應過來,連忙又去砸牆,驗證了自己的猜測。
“挖地!”
“地下也是……”有人用刀撬開地面青石板,挖了幾下泥土,很快觸到了硬物,不由心底發慌,嘴裡發苦。
這根本就是一座鋼板鑄成的房屋,堅固無比,嚴絲密合。只要門窗被封,他們就再無突破的餘地。
原來沈乘月那句那請君入甕竟是要從字面意義上來理解的。
等等,請君入甕這個典故,不就是有人在甕外點火烤熱以此逼供嗎?
夷狄這位驍勇的將領,神色裡終於流露出幾分驚恐來。
沈乘月走進後廚,拖了張椅子艱難地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捉住統率兩萬兵馬的主將真的很有成就感,不枉自己為了賣破綻故意受傷,把人騙了進來,也不枉她在郡守眼皮底下,把整間屋子改成了鋼板。
她聽著屋裡傳來的劇烈撞擊聲,微微一笑。
甕中捉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