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轉過眸光,眼中意味卻與之前有所不同。容知不由心生忌憚,不卑不亢回望向他。
老者微微眯眼,轉而語氣頗為感嘆道:“我那孫兒啊,自幼心性純粹,在家時連只蚊蟲都不願打,怎料如今,卻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真乃家門不幸,造孽啊……”
聽他說方緣近的不是,容知心頭不喜,辯解道:“有些事乃果非因,何至於就下此論斷?”
老者眸光深不見底,望著她點點頭,拖著調子道:“乃果非因,哈,好一個乃果非因。小丫頭,你說說,這果,又是何因所造的果?”
容知面上神情滯住。其實她也想知道。
今日清晨,她在方緣近面前裝作滿不在乎,實際上卻沒法不介懷那朱總管的話。他說,一切全因她這妖女而起。
或許真是這樣。
“行了。”
在這關頭,薄牢竟插進話來,淡淡道,“你自家小輩教養無狀,詰問我家野苗作甚?”
木頭和天權眼也不敢抬,見這人年紀輕輕卻敢這般出言頂撞,不由面目慌亂,噤若寒蟬。
沒料方家家主卻將這話聽了進去,訕訕笑道:“先生說的是,是老夫一時失言了。”
木頭是家生僕從,自小以家主為天,哪裡見過他給別人賠不是?一時錯愕之下,憑空就給口水嗆住,漲著面色咳起來。
老者閑閑而起,拂拂衣袖,仍是端足了派頭:“那薄先生,老夫這就告辭了,明日恭候大駕。”
薄牢淡淡點頭,作派拿得比他只多不少。
不速之客踱步出了門去,木頭與天權才敢站直立起,再望薄牢,眼光又是不同往日。
容知看著兩人失笑,搖手道:“快快快,別發呆了,咱們吃,我都餓得眼前發黑了。”
天權總比木頭穩重,將地上掉的吃食拾起,挑揀些還包得完好的,布擺在桌上。容知剛拾起一塊槽糕,嘴還沒張,就被薄牢一把將東西從手中順走。
他輕咬一小口,嫌棄地直搖頭:“糖多了幾分。”
容知心曉這人一貫臉皮厚,便也懶於計較,再自行拿起一塊,放進口中,也是皺起臉——果真就是太過甜膩。
天權揭開另一個油紙包,推到容知跟前:“小姐嘗嘗這自來紅,裡頭是桃仁和青紅絲兒,這個不甜。”
薄牢率先拿起嘗了嘗,點了點頭,容知訝異還能有東西讓他滿意,便也撚起一小塊,一品倒是皮酥餡爽,入口香甜,是好東西。
她吃得欣喜,隨口問道:“薄牢,你用他心通的時候,是種什麼感覺?”
薄牢驀然抬眼看她,而後將吃食放下,展眉道:“莫非你成了?”
容知似是而非點點頭:“好像領會到些許……”
薄牢一貫淡漠的目中竟溢位喜意,吃口茶漱漱嘴,擦擦手指尖,帕子一扔,一本正經地道:“野苗,此後你就與你那師門斷了罷。”
容知莫名其妙看他,只當這人又在說胡話。
對視當間,薄牢忽而一伸手,將她嘴角沾的面渣輕輕拾去,沉聲道:“我想讓你今後一心一意跟在我的身邊。”
話中語氣,竟含幾分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