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牢眉頭一擰,不知正想說什麼,卻忽而豎起食指,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容知忙豎起耳朵,風雨聲中果真辨出些剋制的嘈雜。
再順薄牢的目光看過去,竹林中正影影綽綽穿梭著數人,均是頭戴蓑笠,身穿黑衣。
幾人之首是個著淺衫的女子,執把頗為華麗的羅傘,辨不出相貌,把眼望著身姿窈窕,氣質清麗。
她另一手握一物向前指著,容知眼光閃閃,察覺那當是個八卦羅盤。
這一行人自林中現身,薄牢瞥去一眼,恢複從容,抬手推開宅門,莫名唸叨一句:“真是多事之秋。”
聽到動靜,那女子站定往這邊望過來,目光在兩人身上流連須臾,後垂首看了看羅盤,搖搖頭道:“不是,還在前邊。”之後也不留戀,引著一行人穿過竹林走了。
容知怔怔看著他們遠去,聽見薄牢在院中喚她:“看什麼呢,還不進來?”
她步子蹭一蹭,卻是沒動。
那些人已不見影蹤,她的目光仍移不開,踟躕間又聽薄牢道:“不學他心通了?”
深深嘆出口氣,容知咬咬牙,邁進了宅院。
前廳中烏漆嘛黑,灰塵蛛網卻已悉數不見,雖還是破桌殘椅,倒也幹淨整潔。
薄牢連燈也不掌,撩起長衫就於桌前落座,沒等容知將面上雨水拂去,便詰問道:“記得來學本事,卻不記得帶見面禮嗎?”
容知回過神,這才記起這人上回讓她帶酒過來,不由悻悻道:“深更半夜的,我上哪去買酒?”
她靈機一動,將懷中夜明珠摸出來,諂媚遞上前,“你看這廳裡黑咕隆咚的,我這珠子可是好東西,有了它,燈都不用點。”
薄牢這財迷見是顆懸珠,果真顯出欣然,似是打心眼裡喜歡。
他故作不經意將東西接到手中,打量過後,輕咳一聲:“那我便勉為其難地收下了,下回記得帶酒。”
容知點點頭。
薄牢正色道:“這他心通說起來只幾句話。我是看你已有半隻腳踏了進去,這才願意傾囊相授。”
容知仍是點點頭,滿臉心不在焉。
見她這個模樣,薄牢終是顯出慍色。他伸手指向容知雙目,問道:“這是什麼?”
容知錯愕:“我的眼睛?”
薄牢道:“你將之閉起,能看到何物?”
容知莫名其妙,闔了闔眼,又睜開:“漆黑一團,什麼都看不見。”
薄牢起身負手而立,面上顯出幾分高深。
“等到你睜眼時目空無物,將塵目閉起時,卻能心曉萬物,他心通就成了。”
容知根本沒聽明白他七拐八繞說了什麼。
她抬起頭,忽而道:“薄牢,你說剛剛那些人,他們會不會是在找方緣近?”
薄牢目中怒意更甚:“是又如何?莫非你還要……”
他話還沒說完,容知已是跑出了前廳,穿過庭院,拉開大門。
薄牢聲色俱厲吼道:“我看你是執迷了!六根不靜,六塵不捨,區區一個人就讓你成了這樣,還如何談他心通?”
容知一邊在雨中飛奔,一邊想著,我管你什麼塵,什麼根,什麼他心通。
她滿腦子都是方緣近那一句:“我平日只學風水術數,哪裡會什麼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