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本就這樣過了,容知一件件撿起藹雪掉落的東西,正欲向路旁讓開,卻又聽車輿中聲道:“且慢。”
車簾輕動,被緩緩撩起,裡面現出一個中年男子的臉孔。
深深望著她道:“小黎公子。”
正想這官老爺是不是在說旁人,就見他直直沖著自己招招手。一邊一名侍衛厲聲道:“大人在叫你過去!”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絕非好事,藹雪惶惶然拉住她,小手冰涼。容知向前走幾步,車中那位眼光愈發深沉,譏誚一笑。
“你竟是女子。那一晚本官也是老眼昏花,才能受到這般蒙騙。如此想來,那位黎公子的身份,也不免令人生疑。”
容知茫茫然聽著,又茫茫然道:“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身邊那侍衛又喝道:“放肆!這位是鎮北節度使景大人,豈容你在此無禮?”
藹雪扯扯她衣袖,扒在她耳邊道:“他在說你堂兄的事。”
馬車中,節度使大人接著慢聲道:“黎小姐,還是什麼小姐都好,你女扮男裝欺騙本官,是否就欠我一個解釋?如是沒什麼事的話,不妨去本官府上作客,正巧我也有事情想問問你的那位堂兄。”
容知哪聽不出他在擺鴻門宴,隨口搪塞道:“麻煩大人等上一等罷,要作客,也要等我將堂兄找來,我們兩人一塊去罷。”
節度使面上風平浪靜,眼神卻現出怒意。
“莫要在這裡跟本官裝蒜!堂兄嗎?昨日媛媛回府就哭哭啼啼,說那黎公子已是心有所屬,那人心儀的女子就是你罷!你們一對野鴛鴦,隱姓埋名來我遙城,還冒充兄弟,打著修繕龍神廟的幌子,不知究竟存了什麼心思!”
他這聲怒罵剛落,本寂靜如絲的街道上,由遠處行來快馬一騎。
幾名侍衛迎上去,與之交頭接耳半晌,而後肅正面色回到車輿前,也不避諱容知,向節度使稟報道:“大人,城主大人捎來訊息,道是龍神廟的那位姜住持,被發現死在中央坊的桃源樓中,身邊還有好些屍身,皆是身份不明。”
鎮北節度使濃眉倏然緊蹙,狠狠一拍車板,目光如劍刺在容知臉上。
“你們前腳開始修繕龍神廟,後腳那裡的住持就殞了命,此事定與你二人脫不開關系!來人,給我將這女子拿下!”
龍神廟。
姜住持。
容知心神一片混沌,尖銳的刺痛再次襲上腦海。心煩意亂之下,她衣袂揚起,展臂一蕩,就將撲將上來的幾個侍衛揮了出去。
而後拉起藹雪,朝著來時的方向撒腿就跑。身後馬車中,氣急敗壞的聲音嚷出來:“快給我追!”
跑出街尾,身後腳步趕得愈發得緊。容知身上帶著傷,藹雪又身嬌體弱,適才進了林中,很快就跑不動了。
藹雪抱著樹幹,連咳帶喘,容知只得硬著頭皮迎上那幾個兇神惡煞的侍衛。這一出禍事來得可謂莫名其妙,她只腹誹,那張字條上一個字都沒寫錯,自己果真是犯太歲,喝口涼水都塞牙,出來買個果子都遇不上善茬。
兩邊尚未來得及出手時,樹林側邊突兀地響起馬蹄聲。來人不知是敵是友,容知目色稍顯凝重。
嘈雜漸近,馬背上坐著個黑衣男子,身形單薄,一張臉鼻青臉腫,還帶著斑駁血跡,舉目望見她,樂得像開了花。
“阿知小姐,屬下可找見您了!”
容知:“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