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棧,你這是做什麼?”
不知是還未從噩夢中緩過神,還是因為看到商棧太過生氣,老皇帝說這話時,語調的顫音十分明顯。
“父皇,別害怕,兒臣不會傷害您的。”商棧唇角含笑,看上去人畜無害,像是真的不會取人性命似的。
誰知,他說完後又幽幽添了一句,“只要父皇您乖乖配合。”
聞言,老皇帝一顆沒落穩的心又忽地提起,雙眉怒蹙,“你想做什麼?”
“父皇這般胸有謀略,連兒臣都被您騙了好多年,您又怎會猜不出兒臣今夜前來是所為何事呢?”商棧邊說,邊用扇柄挑弄燭芯,看上去悠悠然的,頗有幾分愜意。
老皇帝盯著商棧,面上神情由怒轉哀,看上去極為痛心的樣子,“棧兒,朕一直以為你克己複禮、尊長重道,最是令朕省心,沒想到竟是朕看錯了你,虧往日朕一直待你不薄。”
“待我不薄?”商棧撥弄燭芯的手頓住,嘴角的笑淡漠下去,他轉頭看向老皇帝,帶著幾分質問,道:“那您說說,您是如何待我不薄的?”
“你是朕的兒子,血濃於水,骨肉親情連著,朕怎會薄待了你?!”
“骨肉之情?”商棧冷笑一聲,頗覺諷刺,“這二十年,您可有一日不把我當成棋子,而是真的當作您的兒子去看待?!”
聽到這,老皇帝隱在袖下的手緊了緊,心間生上幾分慌張,他有些摸不準商棧對他以往的利用究竟知道多少。
苦水憋在肚子裡十幾年,今夜的商棧似是要一次性吐個痛快,“從小到大,明明我才是最努力最優秀的那個,但您卻因為我的異域血統,始終不肯正眼瞧我。明明我才是最適合繼承皇位的,但您眼裡卻只有太子商舟!”
“我時常在反思,比起太子,我到底差在了哪?後來我終於想通了,我是差在了不夠窩囊上!您器重太子,不過是看他散漫好玩、無心奪權,對您的皇位根本構不成威脅,不管這國家被您治成了什麼爛樣,您都可高枕無憂!”
“放肆!”最後一句徹底觸了逆鱗,老皇帝振手猛拍榻沿,怒道:“你這逆子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真是好大的膽!”
“來人!將商棧這逆子給朕拿下!”
被戳中心思的老皇帝龍顏大怒,喘出的粗氣吹得嘴邊的鬍子一顫一顫。
案上燭盞越燃越亮,一隻飛蛾繞著燈火盤旋,忽地,它猛烈振動雙翅朝燭火飛撲而去。
被撲的燭火微微晃動幾下,接著便恢複如常,而那隻拼上性命的飛蛾卻化作煙霧,散了個幹淨。
殿內燭盞正明,窗外深夜寂靜,連絲微風都沒有。
“省省力氣吧,父皇,您就是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您的。”商棧把玩著摺扇,優哉遊哉地朝老皇帝走近。
“您說我大逆不道,可我大逆不道在何處呢?是您自小教育我們,若想得到什麼東西,皆需自己去爭取,不要妄求他人施捨。對此,兒臣始終銘記於心。”
商棧走到榻邊停下,抬手以扇柄撥開羅什架在老皇帝脖子上的刀刃,後居高臨下看著老皇帝,繼續道:“如今,兒臣聽您的話,憑借本事去奪皇位,怎地又成大逆不道了?”
說罷,商棧將話鋒一轉,慢慢彎下身子,與老皇帝面對面,幽幽道:“若是爭奪皇位就是罪過,那父皇您的皇位,來得可又幹淨?”
聞言,老皇帝的雙眸頓時睜大,劍眉橫斜,抬掌猛地朝商棧扇去,“混賬!!!”
商棧反應極快,伸手一把抓住老皇帝揮來的手臂,繼續誅老皇帝的心,“父皇,如果兒臣是混賬,那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因為兒臣都是跟您學的呀。”
“來人!來人!蘇元德!”老皇帝如狗急跳牆般,揮著手臂亂喊。
終於將人刺激透徹了,商棧心滿意足地將手一鬆。
身前突然失了支撐,老皇帝一個沒坐穩跌下榻來。
商棧如躲垃圾一般將身子一側,冷眼看著摔在地上的老皇帝,“父皇,您疑這疑那,難道您就從沒有懷疑過蘇公公的身份嗎?”
坐在地上的老皇帝一怔,而後緩緩抬起頭看向商棧,“難道他也是你的人?”
商棧不置可否,“父皇,您可還記得那個叫蘇潛的書生?”
一句話不輕不重,但卻像是一塊巨石砸落,老皇帝心中咯噔一下,身子癱軟下去,像是一條黔驢技窮的死魚。
見老皇帝不再反抗,商棧勾勾唇,似是終於達到目的。
“父皇,兒臣給您三天時間考慮,到時候若是您還不肯乖乖交出玉璽,那兒臣便只能動用點手段了。”
說罷,商棧給羅什使了個眼色,而後就嘩地一下開啟摺扇,慢慢扇著小風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