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商挽蕭終於有了反應,拉著她徑直出了大殿。
皇帝為了便於各位親王休憩,在皇宮中設了專門的親王殿,商挽蕭的殿離此不遠,不消一盞茶,兩人便到了蕭王殿門前。
殿門由上好的金檀木所制,其上鏤刻雕花亦是巧奪天工,一看便價值不菲。但商挽蕭卻似是完全沒放在眼裡,上去一腳蹬開殿門,拉著辛辭就走了進去。
門框在身後相撞,發出乒鈴乓啷的亂響。
進到殿中,商挽蕭先安排辛辭坐好,而後從木櫥抽屜裡取出藥箱,回到辛辭身邊要給人上藥。
在來的路上,辛辭已經用布條做了簡單包紮,血是已經止住了,但布條上沾染的血跡卻令人看著揪心。
辛辭原本想的是,等回殿待眾人檢查完掌紋後再上藥,這樣也省去麻煩。如今,看著商挽蕭那難看至極的面色,她也只能乖順地任憑處置了。
染血的布條一圈一圈被小心拆下,掌心刺目的傷口瞬間無所遁形,而商挽蕭的呼吸,也一下一下變得低沉粗重起來。
他以自己的左掌作託,小心翼翼地端著那片血紅的掌心,消毒上藥的動作輕緩而又溫柔,那是他從未有過的樣子。
看著這樣的商挽蕭,辛辭心中驀地生出一種別樣的感覺,又癢又暖,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萌芽。
金瘡藥上好,商挽蕭取出一塊幹淨的布條,打算替辛辭包紮。
見狀,辛辭急忙將手抽回。
似是飛了件易碎的珍品,商挽蕭的眉宇頓時擰成死結,抬眸看向辛辭的眼睛中依稀能看到血絲。
此時帷帽已經摘下,沒了面紗阻隔,辛辭有些不敢直視商挽蕭的眼睛,微微垂首,不著痕跡地將左手背在身後,溫聲而又小心地解釋,“待會還得回殿檢查,就先不包紮了。”
商挽蕭蹙眉望著眼前人,薄唇緊閉似是在壓抑什麼,被他握在的瓷瓶終是不堪重負,咔嚓一聲碎裂成片,鋒利的豁口刺入掌心,鮮血順著指間流下。
血水一滴一滴染紅地面,辛辭抬頭看向商挽蕭,剛欲說些什麼,商挽蕭便冷冰冰開口,嗓音低沉喑啞,“這武不比了。”
商挽蕭的聲音不高,但卻帶著不容拒絕。
辛辭看著商挽蕭流血的手掌,一字一句堅定道,“這武必須比。”
其實,她用刀劃傷自己,不單單是為了避免在眾人面前暴露身份,也是為了保護商挽蕭。雖說商挽蕭看上去並不懼怕那九五之尊,但與這一朝之主對著幹,總歸是有風險的,她不想讓商挽蕭因她而多一份危險。
如今,他們二人皆因這場比武受了傷,若是再就此放棄,落個不守信用或者不戰而逃的罵名,那更是得不償失,她不想做這種虧本買賣。是故她在回話時,態度比商挽蕭還要堅決。
商挽蕭眸中鎖著辛辭的身影,從前,他討厭這人的膽怯柔弱,討厭她哭唧唧愛告狀。但是現在,他好想讓這人回到從前,能知痛而返,能不這般固執。
“檢查完,需立刻包紮。”半晌沉默,商挽蕭終是做了讓步。
見人同意,辛辭立即點點頭,“一定一定。”
說罷,她又看向商挽蕭的手,這人的掌心中還攥著碎瓷片,沿著指縫溢位的殷紅沒有要止息的跡象。
“你的手,要不先包……”
不等辛辭說完,商挽蕭先一步打斷,“待會同你的一起包紮。”
說罷,商挽蕭直接起身去衣櫃取出一套馬服,放在辛辭身邊後就徑直走出殿外,步子邁得十分決絕,擺明瞭此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見商挽蕭這般,辛辭知無可轉圜,便匆匆換好馬服,扣上帷帽,隨手帶上殿門後也跟了出去。
回到正殿,首先引起眾人關注的並不是辛辭,而是商挽蕭的手。畢竟這人的手一直在滴血,也沒法不引人注目。
眾人望著那鮮紅的血一滴一滴落在正殿的地面上,後背莫名起了一陣冷汗,似是看到了嗜血的閻羅。
因這無聲的震懾,眾人比對辛辭掌紋的速度都變快了,相比之前討要公平時的不依不饒,此時簡直就像是走了個過場,著實敷衍。
身份驗證完成,眾人又親眼目睹了一場堪比太陽打西邊出來的怪異事件,只見,商挽蕭垂首低目,將那條繃帶小心而又謹慎地纏繞在辛辭的左掌,那專注的態度旁若無人,似是他稍一分神手中的珍品就會碎了似的。
而在此之前,這人剛隨意地拔掉刺入皮肉的瓷片,無多所謂地在自己手掌亂纏一通,前後態度可謂是天壤之別。
待一切包紮妥當,商挽蕭才放辛辭上了校場。
校場上,辛辭身騎一俊逸紅馬,著一身杏白色馬服,兼具恣意外放與含蓄內斂,落在商挽蕭的眼中,如太陽亦如明月。
此次騎射比賽分為上下兩輪,每輪各領十支箭羽。
第一輪為定點射擊,兩人控馬射擊十丈之外的草靶,環數高者獲勝。
第二輪為策馬射擊,兩人需策馬在場中移動,射擊裁判任意丟擲的泥丸,射中多且未落馬者獲勝。
聽罷規則,領完箭羽,一聲銅鑼響起,騎射比賽就此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