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賭坊
老闆娘的反應倒是沒有異常,只是語氣平緩地回答:“那戶部尚書位高權重的,也不經常光顧小店,只是偶爾經過此地,順手帶些口脂。”說著,蘭花遞給辛辭一個圓形小瓷瓶,“這款是大人常買的,他喜歡明豔的朱紅色。”
辛辭接過,揭開上面的小蓋,果真是烈焰紅,塗在唇上一定很招搖,她合上瓷瓶,後狀似無意地接著問:“我聽聞尚書夫人已近耳順之年,買這麼豔麗的紅,大人這是要去送給誰?”
聽到這,蘭花禮貌笑笑,答得仍是滴水不漏,“這個咱哪能知道,不沾親不帶故的,大人也不會同咱講這個,你說是不是?”
“說的倒也是。”辛辭放下那瓶豔麗的口脂,後接著問,“聽說劉大人前幾日薨了,你可聽說過這事?”
蘭花點點頭,輕嘆一聲,語氣中不乏感慨,“你說活生生一人,咋說去就去了呢。”
辛辭沒有從蘭花的回話中找出破綻,但對方臉上流露出的那絲惋惜,讓她不禁覺得奇怪。若這劉大人只是位偶爾光顧胭脂鋪的客人,縱使以後不再來了,那對她的生意影響也不會太大。可從對方表情來看,那真像是丟失了一件挺珍貴的東西。
不過,辛辭雖然感到奇怪,但她並不認為對方就是兇手,因為自始至終,蘭花看向她的眼神中都未有過慌張與躲閃。
除非是毫無人性與感情的殺人慣犯,否則在被人逼問時都不該是這副淡定之態,辛辭並未從對方身上感受到殺氣與敵意,是故在沒有鐵證之前,她願意相信這人是無辜的。
離開胭脂鋪,於街上又走了半個時辰,辛辭來到唐祿說的那間賭坊。
賭坊有前後兩扇門,前門供普通賭客進入,後門則是專為朝廷重臣而設。
因為當朝有個規定,嚴禁重臣賭博,若被發現,輕則降職,重則薅去官職,是故這後門設的十分隱秘,外有林木遮掩,內有迷宮般的廊道相護,辛辭費了好大勁才來到後門面前。
不過,這還不算完,門前站著的那兩位守吏才是最難過的關。
兩位守吏面無表情,看到辛辭,立即拔劍交叉相擋,開口便是讓她出示令牌。
辛辭沒聽唐祿說過有這等規矩,猜測對方應是沒能進到過這裡,她下意識地摸向口袋,碰到了那串日益減少的靖幣,她不知道這靖幣是否可成為通行證,但此時情景,她別無他法,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一把掏出靖幣,亮在守吏面前。
守吏先是被辛辭的架勢驚得一顫,後定睛細看,看清那圓形幣中的“靖”字,雙目頓時圓睜,收起攔截的長劍,做了個“請”的手勢。
看到對方前後兩幅面孔,辛辭終於明白了商挽蕭口中那句“握此靖幣,全城通行”的含金量。
其實,這靖幣之所以能有這般大威力,也不只是因為靖庭司的名號響亮,還因為大家都覺得這活閻王手下的人,個個不是亡命徒就是幾近厲鬼,他們實在是招惹不起。
進到秘密賭坊,辛辭大體掃了一眼,此處除了門口多的那兩位守吏,其他和外面也並無多大差異,烏煙瘴氣、沸反盈天。
在外面,這些人皆是達官貴族、衣冠楚楚,而在這裡卻皆原形畢露、醜態盡出,畢竟進到這秘密賭坊以後,他們就相當於互相握住了把柄,是故不論官位高低,一律平等,如此誰也不必端著架子,誰也不用點頭哈腰。
坊內來了個新面孔,賭客們皆停下了手中動作,對這人行注目禮。
辛辭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尷尬笑笑讓大家繼續。
但這其中有個好事之徒,看上去哼哼的很不好惹,嚷嚷著讓辛辭報上家門,身居何職家住何處。
辛辭自是不敢直接報上她帶著通緝犯的大名,只能故技重施,將靖幣掏出來往眾人面前一亮。
看清辛辭手中拿的東西,坊內登時陷入一片沉寂。
須臾片刻,又有人開口,還是剛才那位好事官員,不過態度已明顯有了收斂,“閣下是因何事進了這靖庭司啊?”
對於這個問題,辛辭倒沒有隱瞞,答得坦蕩,“擅闖靖庭司,弄壞了他家的缶景。”
聽到這,坊內眾人再度陷入沉寂,剛才的那位好事官員喉嚨一滾,嚥了口唾沫,後默默離辛辭遠了幾步。
誰會沒事找事,跟個將死之人過不去,這不是拿著自己的小命開玩笑嘛。
見對方不再刁難,辛辭暗舒一口氣,她從不行賭,自是不懂規則,但來此若不裝裝樣子,必是會遭懷疑,於是她走到那好事官員一桌,問能否加入他們。
官員不敢拒絕,只好哈哈笑著答應。
人以群分,桌上幾官員都是喜歡閑扯的性子,辛辭剛加入時,他們都收著膽沒敢亂侃,但發現辛辭是個好相與的之後,就又恢複了原態,天南地北地侃起了大山。
辛辭便也跟著聽了不少八卦,比如哪家得罪了中書令要被撤職,哪位懂得察言觀色的侍郎要高升,最後還猜測起了誰會成為下任戶部尚書。
聽到“戶部尚書”幾字,辛辭立即打起精神,狀似無意地旁敲側擊,問尚書劉大人當日在這賭坊都做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