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嫣然坐在了另一側,一杯熱茶就送了過來。她沒喝,不是因為燙,而是怕裡面有什麼東西。
她大概知道紀元景叫她過來是做什麼了,她開門見山道:“我如果真的如你說,不是必不可少的,你可以等下一個二十年,就不會把這麼快就叫過來了吧。”
她腦子清晰了很多。
朝堂之上的人不少是反對紀長月的,尤其是那些吹鬍子瞪眼的老臣們。拿著女子不能當政的話天天唸叨,就是不鬆口。
但是那些老臣的年紀那麼大了,當年和老皇帝一起謀反,推翻紀元景的人中,肯定會有他們。
一個和他們有沖突但利益基本一致的皇帝,與一個他們合謀推翻了的皇帝。
那群人用腳後跟選,也絕對會選紀長月的。
畢竟真幫了紀元景,難保哪天他坐在龍椅上,想起來自己的皇位是如何丟,要算賬了,可真就要血流成河了。
所以,真正等不起的人應該是紀元景才對。
紀元景笑笑,並沒有否決魏嫣然的話。
他確實時間不多了,但不是那個時間。
他答非所問道:“我確實命令了當時身在契丹的司音去假意投靠你,也命令了樞玉去假意投靠你。但靜王妃確實是自發同你說的那些話,不過她後來又同我坦白了。”
魏嫣然想起靜王妃當時說的話,靜王妃那麼可惜紀元景死了,若是知道紀元景還活著,而且還是幕後指揮她的人,真不知道她會如何想了。
“所以?你想說什麼?”
紀元景看著垂眸看著茶杯,升起的熱氣斜著消散。
殿外不斷吹進冷風,最後竟漸漸下起了雪。月光消失了,漫天飛雪。最純潔的白落於地上,隱於黑暗。
“我曾經在想,世有蜉蝣,朝生暮死,它們的存在是為了什麼。然後我看到了你們的世界,我覺得我應該做些改變,不然我和蜉蝣也沒有區別,不知為何地來到這世上,也不知為何地離開。
但是大家好像都不喜歡我的改變,甚至能得到利益的人也不喜歡。過了幾年,所有人都忘了我做過的事。
我就在想,我是不是和蜉蝣是一樣的。”
知道紀元景講完了,魏嫣然起身,跑到了殿內,然後抱了一個被子出來。她坐在蒲團上,裹著被子,撐著下巴繼續聽。
紀元景看到了魏嫣然這副模樣笑了笑,“我以為你會理解我,可惜你不是聞心。”
魏嫣然一聳肩,“可能是因為你沒有讓聞心殺了她的朋友,還放走了她和她的朋友吧。”
她當時一直在想,已經被天機閣成員阿古嬤嬤發現的聞心,為什麼最後不但能離開,還能給阿古嬤嬤解掉了子母蠱。
來到盛京遇到一波又一波難題,毫無頭緒的她更是想知道。
但她現在知道了,是紀元景幹的。
就像是她說當時回長公主府,樞玉向紀元景請求了,他便答應了。
他看起來還真像一個隨和的長輩,如果忽略他其他做的事的話。
紀元景嘆了口氣,又轉頭看向了殿外。
一片雪花乘風飄了進來,他伸手接住了,透亮的雪花接觸到手掌的溫度後緩緩融化成了一灘雪水。
二人無言,一陣沉默,只能聽到殿外呼嘯的風聲,還有被風吹得響動的門窗。
魏嫣然裹著被子迎著冷風倒沒有感覺,紀元景單衣而坐,任寒風吹亂衣襟和頭發卻絲毫不為所動,彷彿他早已化作了沒有溫度的石像。
她有些無奈,耐著性子開口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覺得自己放棄優渥的一切去為他人做事,最後卻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好心沒報。
但是人活在世上是一定會遭遇挫折的,總不能一不順心如意,就要毀滅世界,讓所有人陪葬吧。這世上最可怕的事,莫過於面臨死亡,還不知道為何要遭此滅頂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