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為何魏嫣然說,這邊城聽她的
酒樓之內,霎時鴉雀無聲。許世卓垂首跪於青石地磚之上。
他只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可那話語卻如利箭般直直射入耳中,讓他無法置信。
若論此時,這酒樓之中,發號施令之人,當真是紀時澤無疑。紀德清雖貴為皇子,然其手中並無實權,而紀時澤卻手握二十萬雄兵,任何一言一行,皆能引得朝堂震動,令整個大梁為之側目。
但是,為何魏嫣然說,這邊城聽她的。
紀時澤劍眉微挑,聞得魏嫣然言其為“老大”,非但未曾反駁,反而微微頷首,面帶贊同之色,“許大人不用驚慌,在這邊城地界,世子妃的話比我有用,要是你想要什麼,應該求的人是她。?”
這一幕,落在許世卓眼中,直讓他滿心疑惑,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紀德清在一旁看得實在著急,忙小跑上前,扯住許世卓的衣袖。這位天潢貴胄雖著月白素緞袍,襟前卻沾著幾點茶漬,倒顯出幾分落拓模樣。“許兄且起!”他拽著許世卓的廣袖,急得額角沁汗,“你當那些之乎者也能當飯吃?若不聽她之言,你可就慘了!”
許世卓被他反複拉扯,卻依舊不明所以,正色道:“殿下,如此拉扯,實非君子所為。”
紀德清聽聞此言,一時語塞,旋即又道:“你管什麼君子所為!世子妃讓你起來,你就起來便是。”
他用力拉扯許世卓,奈何許世卓雖看似文弱書生,卻一身氣力,跪於地上,穩如泰山,任憑紀德清如何用力,皆紋絲不動。
紀德清見狀,喘了幾口氣。
這位許世卓乃是能治理黃河水患之功臣,非不是朝堂中那般花架子可比。既然武力不行,便只能改用文的。說著便撩起袖管,露出裹著白綾的手腕,隱隱透出血痕。一臉無奈地勸說道:“你看,這便是不聽話的下場。你可明白?趕緊起身,回家去吧!”
許世卓正色道:“古人雲,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若能為百姓,為朝廷,以一身之苦換取黎民安生,世卓萬死不辭。”
紀德清一時無語,許世卓乃是當年連中三元的狀元郎,若其稍靠家中勢力,又怎會至今仍只是個知州。
他嘆道:“許世卓,我不是與你鬧著玩的。世子妃專打不服之人,你這小命,怕是撐不了幾個回合便要進棺材了。”
許世卓聞此,心中一震,忙叩首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今世子妃為上,臣為下,世卓願聽從吩咐。”
紀德清見狀,一臉氣憤卻又不知該如何發洩,只能幽怨地望著魏嫣然,彷彿在說,你可知我們為何不願意見他?你還把他帶過來,看你怎麼收場!
但他又不能不管,那災民還等著許世卓去救呢,他道:“世子妃,千萬莫要動手。許世卓之父乃是當今禮部尚書,其祖父更是當年內閣首輔,桃李滿天下。若你今日敢動手,明日那群整日‘之乎者也’之人,定會堵在門前,罵得你們昏天黑地。”
魏嫣然微微點頭,心中明白紀時澤為何不願意見許世卓。
常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可這位秀才卻大有來頭,不但治理黃河水患有功,且皇帝還恩準他不必叩拜。如此身份,若被他纏上,動手則會被天下讀書人唾罵,不動手又講不過道理,當真是比死還難受。
她微微一笑,道:“常言道,君君臣臣,長幼尊卑有序。世人皆見臣跪君,卻從未見過君跪臣者。我倒想問問許知州,若是君跪臣,臣又該如何自處?”
許世卓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心中暗想,古來從未有君跪臣之事,君為父,臣為子,君跪臣,無異於父跪子,無論從律法還是德行來看,皆有悖倫理綱常。
魏嫣然見他無言以對,自顧自地說道:“臣跪君,是臣無能,令主受辱,視為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當一身白無可洗其清,烈火焚身無可消其辱。”
許世卓愣在當場,他一生都在給別人講大道理,卻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被人如此反問,且對方言之有理,讓他無法反駁。
他心中疑惑,不知魏嫣然此言何意,只得問道:“世子妃……此言何意?”
魏嫣然微微一笑,對一旁看戲的紀德清說道:“去將酒樓的門開啟,喚眾人進來。而後便需委屈二殿下,跪一跪,請許知州起來。”
紀德清笑容僵硬,他深知魏嫣然之意,許世卓乃是飽讀詩書之人,一心報效朝廷,為黎民請命。如此有悖倫理綱常之事,他斷然無法接受。屆時,他定會起身,如此一來,便能化解這尷尬的局面。
若他是旁觀者,見此計策,定會拍手叫好。可他偏偏就是這個局中之人!
可這主意雖好,卻未免太丟他的臉面。他好歹是個皇子,怎可做此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