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今日他二人去了,明日早朝便會有人上奏:“傅家長子,品行不端,攜皇子流連煙花之地,丞相傅伯庸教子無方。”
傅知許淡淡開口:“回殿下,我晚些時候有事要處理,不便隨您同去。”
晉洛雲願望落空,他想再掙紮一番,豈料傅知許好似早已洞悉他內心所想,一臉平靜地望著他。
“那算了,孤也有事要忙,先走了。”晉洛雲起身撫了撫衣襟,一本正經地離開了。
墨竹如釋重負,面色愁苦。
晉洛雲離府不過一會兒,竟真有蒔花院的香帖悄然而至。
“少爺,雲顏姑娘又給你送帖子了。”
又?謝長歡心想:這事我竟然不知,雲顏究竟是何意?
謝長歡看不到傅知許手裡的帖子,但她明顯感覺到傅知許看了她一眼。
“原來公子也想去蒔花院。”
猝不及防的話語讓傅知許赧然,方才斬釘截鐵拒絕晉洛雲邀約的是他,此刻想去的還是他。
“長歡,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雲顏姑娘說她譜了新曲,邀我前去鑒賞。”傅知許的語調夾雜了幾分急,他不想被誤會。
謝長歡自是明白他拒絕晉洛雲的緣由,不過這位雲顏姑娘倒是讓她想再見一面,順便欣賞下她的新曲。
“公子不必同我解釋,雲顏姑娘可有說時辰,我們何時出發?”謝長歡不急不緩地問道。
傅知許不安心,但又不清楚該怎麼說,“長歡,若你不想,我們便不去了。”
謝長歡面帶不解地看向他,“公子多慮了,我並無其他意思。”
……
傅知許察覺自己魔怔了,他緩聲說:“雲顏姑娘說戌時開始,我們用完晚膳再去。”
謝長歡頷首,想著待會兒的晚膳綠蘿會準備什麼。
酉時過半,傅知許、謝長歡和墨竹登上馬車,順著人流駛向蒔花院。
如今已至冬月下旬,天黑得日漸早了,街道上已燃起了燈,行人絡繹不絕,自有歸處。蒔花院門口停了好些馬車,與早前傅知許一行人偶然路過時的情景已大有不同。
蒔花院前無需嫵媚妖豔的女子站街迎客,就有大量的客人往院裡湧去。這些人都在談論雲顏,對她的新曲萬分期待。
見此盛況,傅知許啞言,不過在護衛接過香帖後,有人恭敬地將他們請到了雅間。
隔著珠簾,坐在下方給雲顏捧場的人清晰可見,有那日參加蘭亭詩會的學子,有結伴而來的膏梁紈袴,也有大腹便便的富紳巨賈。
隨著一聲驚呼,雲顏邁著蓮步跪坐於琴前,“奴家感謝諸位前來捧場,今日先奏新曲——洛謠。”
雲顏的眼神好幾次瞟到了傅知許的雅間,謝長歡看得清楚,如今的她和蘭園初見全無相似。
珠釵環繞,羅裙繁複,端的是一副清麗出塵的面容,眼裡卻有藏不住的自得。
琴聲起,賓客陷入沉寂,細細品味其間美妙。
洛謠此曲是由邊地民謠改編而成,可惜技巧過甚,少了分情意,只能見到邊地風光,卻勾繪不出百姓面容、人間喜悅。
謝長歡的評價是尚可,她望了身側的傅知許一眼,他沒什麼動靜,看來與她評價一致。
曲畢,一位錦衣公子率先鼓掌叫好,“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聞,在下佩服!不過小生遠道而來,更想一覽姑娘的桃花醉。”
眾人紛紛附和,而雲顏攥緊了衣袖,臉色白了幾分。
雲顏深知,她所得到的一切皆源於蘭園的那首桃花醉,她努力嘗試新曲,但永遠比不過桃花醉。蘭園中驚鴻一瞥的謝長歡,是她此生都越不過的高峰,可她不甘心。
面對臺下眾人期許的眼神,雲顏輕抬素手,撥弦奏出了她爛熟於心的曲子。即使已賞聽過數次,有些賓客依舊沉醉於雲顏的演繹,內心感慨:不愧是桃花醉!
而此時,雅間裡,連墨竹都覺無趣,因為知言苑中有人日日練習,他已聽倦了。
謝長歡手倚坐凳扶手,耷拉著眼睫。
傅知許聽得也不專心,反是偏頭觀察謝長歡,他後悔此趟出行了,與其坐在此處看著長歡昏昏入睡,不如待在府中。
不過他也頗感竊喜,至少平常長歡聽他彈琴是耐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