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修】他用枯枝劃出了……
八月初一, 暮雲秋影。
在楚懿率軍出征棲塢山的訊息傳遍上京城的那一刻起,有關漠北朝貢以及和親文書的種種風言風語便不攻自破。
棲塢山地勢險要,橫亙在大昭與漠北之間, 向來被視作易守難攻之地。雖為一道天然的屏障, 但奈何不了不知疲倦的白羽軍精銳。
十天十夜的快速行軍和作戰之後, 駐紮棲塢山下的漠北部落被搗毀,節節敗退之下只能選擇暫時退避。
這場仗不得不打, 如今硝煙漸散,雙方都變得疲憊不堪,未來的局勢仍舊未知。
這日一早, 天光初綻, 澄澈晴空似一方素淨的鮫綃。
街巷之中一道清亮的呼喊聲驟然響起:“白羽軍班師回朝啦——”
聲音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回蕩, 百姓聞聲無不歡欣, 紛紛放下手中的活,湧上街頭,滿心熱忱地準備夾道歡迎凱旋的將士,氛圍一派熱烈歡騰。
不過皇宮之內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崇德殿, 皇帝端坐在禦座前, 手中握著一份從涼州傳回來的急報。
急報中詳盡記錄了此次戰事的每一個環節,白羽軍精銳在楚懿的率領下是如何以雷霆手段粉碎陰謀,又是如何將敵方戰力一舉擊潰。
分明是好訊息, 可皇帝心中卻生不出半分喜悅。
他唇角微微下壓,臉色陰沉如水,目光淩厲地掃過容聿珩,聲若洪鐘地質問道:“太子,越權之罪,你可知曉?”
容聿珩垂首, 神色平靜,語氣不卑不亢:“父皇,兒臣不敢越權。此次子瞻出征實乃形勢所迫,意在保大昭江山社稷安寧,護陛下千秋萬代基業。”
“保大昭安寧?護朕江山?”皇帝先是發出一聲冷笑,緊接著,音量陡然拔高,不悅地道,“你可知此次貿然出兵,縱使是擊退了漠北,卻也打破了平衡?和親之策,減少戰事,得以修養生息,這才是明智之舉!
“小六不過是去漠北一年。一年之後待大昭準備充分,再主動出兵將她接回來也不遲!”
容聿珩聞言,原本平靜的面容驟然冷了下來,毫不退讓地打斷道:“遲!怎麼不遲?”
皇帝被他突如其來的反駁驚得一滯,先是錯愕,隨即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指骨彷彿要將禦座的扶手生生捏碎,怒聲道:“太子,你這是什麼態度?”
容聿珩迎上皇帝的目光,沉聲說:“父皇可知和親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我們將小六當成平息戰亂的犧牲品,親手把她推入漠北狼窩,任由擺布!一年?父皇以為,漠北會讓她安然無恙地待上一年嗎?”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身為帝王,肩負的是保護天下每一個子民的重任,而非將他們推向萬劫不複的火坑。小六若是真的和親,大昭的尊嚴也會被踐踏。到那時,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您,朝臣又會如何看待您?”
聽完一番振聾發聵、字字如錘的指責,皇帝頓時怒不可遏,指著容聿珩,連連怒喝:“反了,反了,反了天了!”
殿內回蕩著帝王憤怒的吼聲,一旁侍奉的內侍手指一抖,大氣都不敢出,垂著頭,生怕觸怒龍顏。
容聿珩毫無懼色,一改往日的恭敬退讓之態,拋卻了以往的氣度,不再同皇帝上演虛假的“父慈子孝”戲碼。
傲然挺直的脊樑,平靜的神色,堅定的眼神,都讓皇帝一瞬間想到了另一個人。
那人的神情與他如出一轍。
皇帝又道:“你和楚懿,都要反了!”
他的思緒飄回到不久之前的那一晚,楚懿趁著夜色進宮,跪於他面前,神色從容不迫:“陛下,微臣請旨領兵出征。”
皇帝一凜:“你這是何意?”
少年將軍眉眼間笑意明朗,唇邊卻掛著薄薄的譏誚:“一遇國之大事,便想著犧牲女子和親來解決,怎麼不讓漠北王子入贅大昭。何況,大昭的戰士不是無能窩囊之輩,根本不需要用女子以和親的方式穩固江山,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兩國邦交,何需和親,自是有千百種方式去結盟,漠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他微微頷首,字字清晰地說道,“若陛下執意和親,臣身為將領,只能以自己的微薄力量,阻止此事發生。”
一個少年竟有如此膽量直言不諱,說是“微薄力量”,可誰人不知白羽軍精銳是大昭的一絲命脈?
他亦是在威逼。
事至如今,很顯然,太子與楚懿早已站在了同一陣線。
若是自己再追究下去,且不說朝中上下會有多少武官反對,單是天下悠悠之口,便足以惹來一身罵名,被世人指責為昏庸無道的帝王。